江瑜一愣,“你是指……?”
“我追问了我爸,才知道了我妈的墓在哪儿。那是他们最初相见的地方,在他们老家的一个山谷里,墓碑面朝太阳升起的方向,那边有一片向日葵花海,很美。”
江瑜想起江明兴说梁沐的外号被叫做“葵花儿”,一时心情很复杂。
左迟说:“她是你爸爸去埋的,连……姨妈和舅舅们都不知道她的墓在哪儿。据说,我爸也一直找了很多年。”
“为什么?”江瑜还不知道有这么一茬,“她为什么不让你爸知道?”
“左家……想要个孙子。”左迟无奈地笑了笑,“我爸是独生子,后来又把家族发扬光大,算是扬眉吐气,爷爷婆婆非常期待有人能继承这一切,可是我妈生了我。”
江瑜一呆,“所以?”
“爷爷婆婆从没来看过我,我妈生下我之后身体一直很虚弱,因为那几年跟着我爸东奔西跑把身体累垮了,他们……当着病床上的我妈的面儿,跟我爸商量另娶的事。”
江瑜倒抽一口气,“左叔怎么说?”
“我爸不愿意,但是也不想当场拂了老人家的意思,没有明确的拒绝,让我妈误会了。”左迟叹气,“我爸说,他一直很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坚定地站在母亲身边拒绝他们的提议,其实他很爱我,也不介意我是儿子还是女儿。他也压根没想再另娶一个女人来生儿子。”
看这么多年左叔都没有再要孩子,江瑜能理解,他的心意是很坚决的。只可惜,没有传达给该传达的人知道。
“据说我妈之后找来了你爸,给她办了出院手续就直接离开了,她知道自己撑不过去了,先借口买东西支开了你爸,去了保险公司买下了一份保险,正是那笔支出费用的账户提醒,才让我爸起了疑心,追去了医院,却发现她不见了。”
“然后她被你爸送回了老家,没几天就去世了。你爸按照她的意思,没告诉任何人,火化尸体后就埋在了她指定的地点。”左迟说着,声音又有点颤,“这些都是我爸,加你爸说出的信息拼凑在一起,才勉强还原的真相。而当时情况到底如何,恐怕也没办法核对了。”
真正知道真相的人,已经长眠不醒,活着的人只能通过所有可以搜集的线索去拼凑出曾经的画面。
江瑜觉得很唏嘘,“听江明兴说,梁沐……你妈妈她曾经跟江明兴很亲近,江明兴把她当亲妹妹。”
“所以她才找了他,而且在当时,或许也只有他是唯一可以相信和托付的人。”左迟道,“我爸后来得到你爸的通知,也看到了死亡通知单,他把你爸揍了一顿。”
江瑜冷笑,“能理解。”
“他问过很多次我妈到底在哪儿,可是你爸不说。他说他不知道,说他只是听……她的吩咐,把她的尸体送去火化,其他的一概不知。”
“死亡通知单上没有当地火葬场的公章吗?还有他是怎么送梁沐去火化的?手续怎么办的?”
“不知道。”左迟摇头,“或许因为她早就准备好了,所以东西都带在身上?比如户口本或者……身份证或者结婚证之类的?”
“那也得是梁家人或者左叔签字才能……”
“那个时候,谁说得清楚呢?”左迟道,“加上又是小地方,或许手续并不是那么的严格。”
江瑜沉默半响,叹了口气。
“梁冰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没能为左叔生下孩子吧。”江瑜突然道,“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情。”
“我爸说,当初受打击太大一时接受不了,看着……姨妈的脸才能得到一点点安慰,骗自己我妈还在,所以才……其实他们结婚之后他就后悔了。”
所以才一直相敬如宾,所以才一直再无孩子,到头来,左叔还是只爱梁沐一个人,也一直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没有打算要儿子,也没打算不要她。
只是这样的结果到底是帮了谁,又害了谁,又让谁幸福了吗?
答案或许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了。
和江瑜聊完,左迟的心情终于平复了许多。她对江瑜的抱歉始终没有消失,曾经她自以为是的说了许多话,以为是为对方好的话,现在想想却全是讽刺。
她揉了揉眼睛,洗了把脸,慢吞吞从洗手间出去。门外,雷戈抱着手臂一直静静地等着。
“说完了?”雷戈看了看她哭红的鼻子和眼睛,叹了口气,将人抱进怀里,“乖乖,不哭,不伤心。”
左迟轻笑,拍开他的手,“干嘛呢?”
“我会心疼。”雷戈亲亲她的鼻尖,与她额头抵着额头,“我都不知道,你和江瑜的家庭这么复杂,那小子也真是能忍,以前从来看不出来。”
“他就是那样的人。”左迟想着,又皱起了眉头。
雷戈伸手拂平她的额头,“不要皱眉,江瑜不会怪你,这事你也是受害者。”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左迟闭了闭眼,靠进雷戈怀里依恋地抱着他,“还好,还好现在的他不是一个人,有一个比任何人都更重视他的人陪着他,还好。”
雷戈下颚抵着左迟的脑袋,“厉海?”
“你知道?”
“以前不知道,不过刚刚听你说就知道了。”
“……”左迟抬头,看他,“你真迟钝,跟厉海一个队都没发现。”
“我又不关心这些事。”雷戈拥着她往外走,“我只关心和你有关的事情,其他的人和事都跟我无关。”
左迟懒在他怀中,咕哝,“油嘴滑舌。”
窗口吹过温柔的风,情人间的低喃被传得很远。无论在什么国家,相隔多少时差,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是悲伤还是痛苦,一切都将过去,太阳会升起也会落下,月亮依然温柔地照耀在这片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