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且莫伤心,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谁能保证一辈子没个起起落落?轩儿只求祖父快快好起来,只要根基尚存,咱们府必定会有起复的那一日。”陈平轩敛去眸底的情绪,回握宣平侯的手,认真地说道。
对于宣平侯犯下的错,陈平轩心里不是没有怨,可是事已至此,怨天尤人于事无补,倒不如展望未来。
虽然圣上的圣旨还没下,可是任谁都明白宣平侯府降爵已成定局,这个与前世截然不同的结局,让陈平轩想了很多,最终将这事儿完全归结到他自个儿重生并拒绝与王秀婷订亲这件事儿上。
前世的这个时候,两府已经将他与王秀婷的亲事谈得七七八八,虽然篁州灾害依旧,却没有宣平侯领兵前往篁州这一茬,到底是他对王秀英的执念害的宣平侯府改变了轨迹。
说到底错还在他!
可是就算因为他的执念令宣平侯府降了爵,陈平轩依然无悔,前世他已经对不起王秀英,这辈子一定要给王秀英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
降爵也好,这样他与王秀英之间的差距又小了一些。
这个时候,陈平轩的心里甚至有一种希望圣上直接将宣平侯府夺了爵才最好的想法。
若宣平侯府没了爵位,王秀英与他之间的差距就会更小。
只陈平轩却是忘记了,就算宣平侯府没了爵位,他一个陈府的嫡长子嫡长孙,肩负陈府兴旺的重任,真正到那个时候,别说是彭氏,就连被他说得有些松动的宣平侯夫人也不会任由他娶个庶女为正妻。
不过这个时候陈平轩脑子里乱得很,这与前世大相径庭的境况,让他的确有些失措。
当然陈平轩到底也是个心气儿高的,无论前世还是这辈子都被身边的同窗和先生誉为神童,也被宣平侯作为宣平侯府未来的希望着重培养,对于即将失去的侯爵,陈平轩心里还是有他自个儿的打算的。
他在宣平侯面前发誓,他会凭着自个的努力洗刷宣平侯府降爵的耻辱,总有一天会让宣平侯府重新屹立在世人面前。
陈平轩的誓言,既让宣平侯深感欣慰,也颇让宣平侯觉得无地自容。
当宣平侯得知府里因他昏倒连腊八的例粥都没有发送,脸色也是颇为难看,不过却没有如夫人那般大发雷霆,只沉沉地叹了口气。
宣平侯夫人坐在床前拭泪,叹息当年心疼儿子顺了儿子的心意娶了个没多少见识还有些自以为是的媳妇,到如今连个平常的迎来送往都做不好。
“你年龄也大了,还能活多少年。儿孙自有儿孙福,且让他们去折腾吧。等我身子好些,就给圣上递个折子,把担子给利庭,你也把中馈全给利庭媳妇,趁着还能走动,咱也到处走走看看去。”宣平侯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夫人的手劝道。
宣平侯夫人既惊且喜。
真得能说放手就放手吗?儿子媳妇能撑得起这个府第吗?
自从嫁给宣平侯,除了各府之间的宴席,宣平侯夫人几乎连自家储里的京郊的别院都许久不曾去过了,更别说自由自在地外出走走。
“他们真能行?我们真能出去走走?”宣平侯夫人的眼眶再次湿润了。
“总要交给他们的,迟早的事,又何必非要拖到死?”看来经过篁州一事,宣平侯的心气倒是平和了许多。
“行,我听侯爷的。”宣平侯夫人盯着宣平侯看了半晌,良久才俯身低下头去将自个儿的额头靠在躺在床上的宣平侯的额头上,与宣平侯保持一致。
刚过腊八朝廷就开始有了新的动作,对于篁州赈灾之事,该赏的赏该罚的罚。
时辰刚到巳时,长宁伯府从大门一路往前院、后院传着响亮的报喜声,圣上的圣旨和赏赐已经到了长宁伯府门前。
很快长宁伯府中门大开,香案摆好,长宁伯王义诚率全府男女老少在香案前跪下,三拜九叩,一片喜气洋洋。
同一时间在宣平侯府则是另一番景象,虽然同样是中门大开,宣平侯府却迎来了降爵的圣旨。
虽说早就有了预感,当传旨太监字正腔圆地宣读圣旨的时候,宣平侯府男女老少个个愁云惨雾,如丧考妣。
受了刺激又钻进了牛角尖
当门头上那块“宣平侯府”的牌匾换成“宣平伯府”的时候,由儿孙扶持着匍匐在地的宣平侯,不对,现在应该是宣平伯了,喉头一阵腥甜,虽然极力隐忍,嘴角的血水却如何都止不住。:3wし
就算他已经努力说服自个儿看淡这事,可是亲眼看着这一幕,还是无法克制心情的翻涌。
陈平轩眼含泪水,祖父嘴角的鲜血尤其刺目,想要伸手替祖父擦拭却不敢有丝毫的动作,只能紧了紧扶着宣平伯的手希望能给他一丝安慰。
好不容易送走传旨太监,宣平伯在儿孙的搀扶下起来,仰面看到的就是新的门头牌匾,再也忍不住喉头的腥痒,“扑”的一口鲜血喷出老远,眼前一黑再次昏死过去。
顿时宣平伯府又是好一番慌乱,大夫如流水一般地请进府,又一个个摇着头出来,宣平伯不堪降爵打击,一病不起生命垂危的消息在京都传扬开来。
这次长宁伯府老夫人再也坐不住了,当天就赶到宣平伯府探望。
再怎么生这个兄长的气,总归还是骨肉兄妹。
事实上,宣平伯的情况并不似外面传扬的那么严重,只不过受了刺激又钻进了牛角尖,不肯就医罢了。
看着病在床上,面色蜡黄,了无生气的宣平伯,老夫人又是伤心又是生气。
同来的王秀颖扶老夫人在宣平伯床前坐下,就退了出去。
老夫人看了宣平伯夫人一眼,宣平伯夫人知道老夫人这是要单独与宣平侯说话,于是带着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这屋里顿时只剩下了宣平伯和长宁伯老夫人兄妹二人。
老夫人抹了把泪,有些混浊的眼睛盯着宣宁伯恨声道:“大哥你这样子做给谁看?是做给妻子儿女看,还是做给圣上看?”
老夫人这话不可谓不犀利,可是床上的宣平伯连眼珠子都不转一转,兀自沉浸在自个的思绪中。
从圣旨下到宣平伯府以后,他的状态就是如此,任谁与他说话,都没有反应,唯有面对大夫才做出剧烈的反抗动作。
老夫人盯着宣平侯半晌才继续说道:“今日果前日因,但凡当日大哥能听进去别人的一言半语,又何至于有今日的恶果。这真要怨也只得怨你自个儿!”
老夫人此言一出,宣平伯脸上总算有了些许的波动,只不过也只是脸上的肉抽了抽罢了。
一直盯着宣平伯的老夫人自然不会错过宣平伯脸上的抽动。
这人既然有了反应,那么就好办了。
老夫人的声音开始变得凌厉起来:“你这个样子传到圣上耳边,圣上又会如何想你想这宣平伯府?!难不成大哥还要将宣平伯府带到沟渠里带到泥淖中去不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大哥虽然书读得不多,这句话应该读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