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在等他的礼物?
沈宝寅愣了愣,接着在心里冷笑一声,若不是沈振东瞒着他,这样晦气的日子他根本不会踏进这个屋子一步。
让他看着这一家三口共叙天伦之乐,他宁愿去油麻地街头看印度阿三卖神油。
大概是看出他兴致缺缺吧,沈振东亲自给他夹了一只四头鲍,求和说:“今天回来了,就在家里好好住一段时间,外面有那么好玩吗?”
沈宝寅吃素已经很多年了,小时候只是不爱吃,但不是不能吃,近几年开始完全不吃。
澳洲的畜牧不做阉割,杀死前也不放血,肉类又腥又膻,讲得那么好听,出于人道主义关爱动物,其实完全本末倒置,人类死活都不管,谈什么伪善保护动物,沈宝寅这人愤世嫉俗,干脆戒了。
盯着骨碟上肥得流油的鲍肉,沈宝寅的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想问沈振东:我从返港后餐桌上未吃过一口肉,猪肉牛肉龙肉统统未吃过,你真那么关怀我,怎么会不在意我的变化?
心里冷漠而嫌恶,嘴上却撒娇道:“不好玩,可是我会无聊,你去上班了,这么大的屋子里就我一个人。”
桌上两个丰姓人士,因突然被开除“人类”范畴,表情都微妙起来。
丰姗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丰霆隐晦许多,只是皱了皱眉而已,好像一个真正善良的兄长,为弟弟不客气的言辞而烦恼头疼。
沈振东根本未察觉到沈宝寅话里的夹枪带棒,想了想,认真考虑起解决沈宝寅无聊生活的方法:“爸爸在公司给你找点事做怎么样?”
沈宝寅心里一动,正要答应,丰姗突然道:“振东,你忘记阿寅最讨厌拘束?公司的事情都很枯燥,他怎么会愿意,你也是的,不问问孩子自己想法,专制!”
沈振东一愣,接着似乎想到儿子既往德行,露出讪讪然表情。
沈宝寅计划遭人打断,也并不气恼,反而耸了耸肩,心平气和附和道:“是啊,我什么都不懂,计算机也不会用。爸爸,我会把你的公司搞砸的。”
沈振东一向觉得自己的儿子最聪明,只是没用对地方,听了这话不赞同地皱起眉:“这叫什么话,爸爸的公司不就是你的公司,搞砸有没关系,只要你愿意上进,做什么爸爸都支持你!”
“振东,你不要为难孩子。”丰姗笑得简直可以称之为勉强。
沈宝寅是个十成十的草包纨绔,即使进了公司她知道也难成气候,只是她走到今天这步,眼看丰霆已经进入权力中心,申港就要成为她丰家的囊中之物,风险再小,她也不敢冒险。
“爸爸,我看还是算了吧,有人不愿意我去掺和,我何必碍人眼。”
这话就是意有所指了,沈振东愣了愣,后知后觉现丰姗确实是有些多话,他一向喜欢丰姗的温顺,看她今天举止怪异,一直横加阻拦,心里略微不满,直接朝沈宝寅道:“爸爸还在,沈家现在还轮不到别人做主,你只要说你愿不愿意!”
丰姗后背一凉,沈振东这番话一出来,她便知道这么多年,沈振东还是瞧不起她,从没把她的付出当回事。
她缓缓放下筷子,语气颤抖:“振东,我们夫妻十年,我没想到你会这样想我。”
说完不等沈振东说话,又含泪看向沈宝寅。
“阿寅,你可知aunt听到你这么说有多伤心,看到你愿意做事,我不知多高兴。你爸爸希望你成才,可我却更希望你开心,如果你妈咪还在,我相信她就能理解我的心情,做生意终究不是你喜欢做的事情,你学了那么久的绘画,做个艺术家多么好,那才是你喜欢的东西呀。”
沈宝寅原本还乐于看丰姗装柔弱辩驳的虚伪样子,听到丰姗提起黎梅君,笑容一下子收敛起来,将手中舀汤的白瓷勺一摔,脸色阴沉。
杯盘碎裂声中,沈宝寅怒喝:“你也配提我妈?”
他生气的时候瞳孔骤缩,整个人流露出森然的凌厉,像头残暴的稚虎,下一秒便要不知轻重地挥起巴掌。
丰姗让他一吓,仿佛真的有一个隐形的巴掌落到她的脸上,悚然往沈振东身后一躲。
沈振东也怒了,站起来,把丰姗护在身后,道:“这是在家里,你又乱什么脾气!快向你小妈道歉!”
沈宝寅倚在华丽的椅背上,双颊气得微红,冷冷觑着受惊的丰姗,咬牙道:“好啊,你让她向我妈磕头认错,我当然会道歉。”
正不可开交之时,一位盘头严谨的矮胖工人端着汤钵走了过来,大概是来上菜,见此剑拔弩张的场景,一时站在餐厅外踟蹰不前。
在太平山顶上住过的人都眼高于顶,只有冷眼旁观的丰霆注意到惶恐的工人。
他垂眸喝了口红酒,走出去,平静地从工人手里接过汤钵,带着安抚的微笑道:“没事,拌嘴而已,去做事吧。”
工人松了口气,小声说:“阿霆,劝劝呀,宝寅就是个炮仗,吓死人啦。”
丰霆停顿一霎那,点了点头,接着回到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