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上,浑身湿透的江雅惠两手齐出,好几条丝线将大白骨如茧一样缠了一层又一层,张晓芳破水而出,跳到跟大白骨齐高的位置,抹上朱红色液体的戒尺高高举起,如一把刀,狠狠当头劈下。
“锵——”
戒尺切下了三四厘米左右的头骨,然后便卡在那了。
张晓芳也无法将戒尺收回,整个地挂在大白骨的脑袋边,随着大白骨的抖动而左右晃动。
大白骨再一次发出愤怒的气声,缠绕在他身上的丝线眼看着就要崩断,到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张晓芳。
想到她一路上帮我数回,此时情况又十分紧急,手头什么武器都没有,我脑子一抽,就自己扑上去抱住那畸形的骨腿,张嘴咬下去。
那会,生死关头,真的是没能去想这东西脏不脏。
任何洁癖,在这种时候,都能给你治愈了。
说实话,我那会真的是太着急了,脑回路就拐到了奇怪的弯路上,竟然想着,之前那些骷髅头能吸我元气,那我能不能也吸它们的?
然后……
真吸了!
一股呛人的味道传入口鼻,我难受地咳了起来,忘了自己在水中,河水咕噜咕噜地往我口鼻里钻,我好不容易扑腾出水面,又被一大波溅起的水喷了一脸。
睁开一看,刚刚威武霸气地大白骨,被我咬了一口的那只脚不知怎么地跪了下去,这使他失去了平衡,大半个身子都砸在了水里。
在我愣怔间,因为大白骨落水总算抽出戒尺的张晓芳拽住我,踏过大白骨的背,在使劲地朝河对岸游过去,反正全身都湿了,游可比淌过去要快多了。
终于上了岸后,张晓芳耗去所有力气般,趴在那许久没有动静,在我们之后,江雅惠和她徒弟,毛大师的徒弟也都上岸了,最后一个是无名居士。
而他断了手的徒弟……我回头看时,他就面朝河里,漂浮在水面上,没有生命波动,不知死了多久了,连他的魂都没瞧见,不知是像之前那位一样被周围的雾气吸收,还是别的什么。
水面再次钻出许多骷髅头,一张嘴一口地咬住无名居士徒弟的肉身,在拖进水里,再没能浮起来。
无名居士坐在草地上,深深望着河面,良久,化为一声叹息。
至于大白骨,当我们上岸后,它就重新沉浸到河里边,等待着下一波渡河的人。
就在我们,因过于疲惫而脑袋空白,或坐或倒地提不起继续往前的力气时,唯一感觉精神不错,且感觉好像更敏锐的我,奇怪地左右看了起来。
因为我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观察良久,如果河在我们前方,声音来源就在我们后方,我站起身,朝黑乎乎的后头看去。
先是看了看那些遮挡人视线的雾气,没发现不对的,我左看右看,最后看向了地面,漆黑的夜加浓浓的雾,就算远处的地面有什么在动,你也会以为是被风吹动的叶子。
然而,我越看,越觉得在动的小黑影,并不是左右晃动,而是朝着我们逼近。
更近了……
“不好,大家快逃!”
那是一条条像蛇一样的东西!
张晓芳和江雅惠反应迅捷,即使身心具乏,在我大声呼喊时,还是赶紧站起身,明显是作战多年养出的习惯了。
无名居士慢了几拍,起来时脚步跄踉,我无意间扫到他一眼,发现他背后那几道抓痕,伤口呈黑色。
我皱起眉头,想要提醒他,就听到了江雅惠徒弟的尖叫,一看,我以为是蛇的东西已经缠住了她的脚,是藤蔓!
那藤蔓一拽,她重重摔在地上,被拖着走。
江雅惠弯刀一切,藤蔓断开,可救人的江雅惠马上被其他的藤蔓缠住,不过她自己反手切断了缠住自己的藤蔓,拉着徒弟后退,手中的刀连挥,劈断了几条竟然会自己跳起来的藤蔓。
“快逃,快逃……”
“往哪逃啊,后面是河,河里有什么你们清楚。”
“那就往两边跑!”
“也不行,两边也都是藤蔓,我们被包围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都要死在这了吗?”
我跟江雅惠借了一把刀,抹掉粘在脸上的头发,为了活而斗志高昂:“那就战,杀出一条路来!”
没人觉得这句话中二,在当前,只觉得悲壮,更可悲的是,这斗志,是被我这个“普通人”调动起来的,在此之前,这几个浑身湿透、一身狼狈的高人,几乎一脸的绝望和想要放弃。
然而,在接下来怎么都斩不完的藤蔓下,我也感到绝望,藤蔓很脆弱,就我这小细胳膊都能砍两下断一根,可砍了一根还有两根,一不注意就会被暗中溜过来的藤蔓缠住手脚,慢慢的,两下断一根变成了三下,然后是四下,再是五下……
藤蔓并没有越来越坚硬,是我们越来越累。
毛大师一派仅剩的那个弟子,在疲乏下没有及时砍断缠住右手的藤蔓,他的第二只手马上也被缠住,然后是双脚,再是身子,他被好几根藤蔓缠绕住,手上的刀都被一根藤蔓扯走甩飞,他无力地倒在地上,被藤蔓拖着往河相反的方向,那好像黑暗的深渊而去。
不是我们不去救他,他是第一个,紧接着江雅惠的弟子,江雅惠自己,无名居士,再来就是我和张晓芳,平时再厉害的人,纷纷败给了源源不绝的藤蔓。
在经历过骷髅林,人面虎身兽,和阴凉尸河,再没多余力气之后!
我们谁都没有逃脱,一个个如人肉粽子,被藤蔓拖着离那条河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