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松的说笑了一会儿,窦太后忽而皱眉道:“越儿还是快回去歇息吧。你身体才好起来,就为了我这个不能远行的老婆子走这么远,还是快回温室殿歇着吧。”
小王夫人不舍的松开我的手。
我虽然想对窦太后撒撒娇,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撒娇的时机,因为我听见外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来者显然心情不佳。
“母亲,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梁王大踏步进来,几乎要掼门泄愤。
“那个袁大夫,他们欺人太甚。不论是朝中大臣还是皇上,自我一进城,就防贼似地防着我,好像我是奔着储君的位子来的似地。当初又不是我自己提出来要……”
窦太后将漆案拍的一震。
梁王陡的停住了。
“越儿身体刚好,你别吓着他。”窦太后淡淡的说。众宫女敛眉低目,听而不闻。
梁王这才注意到来客都在,略略收敛了一些,脸色铁青的与小王夫人互相见礼。
“梁王叔。”我和两个弟弟喊道。小刘舜也咕哝了两声。
他看见我,眼中温度先是回升一点,随后尽数化为冷淡。我大概被迁怒了。
小王夫人知趣的起身告辞。她抱起小刘舜,宫女扶着我走到门口便被她遣回长秋殿。
她或许想跟我多说说话,便搀着我在廊道里慢慢走。梁王与窦太后的话尽入耳中。
窦太后有点无奈的说:“算了,人家都听到了,还你摆那个样子做什么。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母亲,这是你要我说的。”梁王本就憋不住话,“储君之位本不是我自己提出来要坐的。当初你提出来,皇上答应了又反悔。可我仍然把他当哥哥。七国之乱,我何曾不出力。母亲你看这身上累累伤痕,尽是那时留下的。”
他激动道:“就冲着我为长安做屏障抵挡反军这一点,难道我还没有资格做储君吗。可我弄不懂,那群大臣一而再再而三的跳出来反,你也反对。我得知皇兄心中有了太子人选。我退一步想,那就算了。”
“可我退一步,他们半步都不肯退。我提出想修一条从梁国到长安的路,以便时时来探望你。修路的人、钱,都由我梁国出。可袁大夫和周丞相他们那群大臣,好像我有什么图谋似地,质问我有何居心!”梁王噌的抽出剑。
“刘武!你给我跪下!”窦太后呵道,“你在我长秋殿里,想要杀谁!”
“母亲,”梁王虽扑通跪倒,仍不服气的说,“他们还拐弯抹角的说越儿他们出事,背后有我指使。我指使什么,若不是我梁国的魏蒙,三个孩子被找到的时候怕都死了。母亲,你说皇上他是不是恨我,不然他为什么……”
“阿母,我听到奶奶说你要母仪天下,是怎么回事?”拐过弯,谈话便听不到了。
小王夫人道:“你安心养病,宫里的事,我和你舅舅会处理好的。你记住,阿母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只要好好的,比什么都好。在你阿父那儿乖一点,啊。”她深深地看着我。
“阿母,我会乖乖的。”我乘上步辇。小刘舜伸出双手,似乎让我抱。小王夫人抱着刘舜,微笑着看我离开。
几天之后,栗姬不饮不食,忧郁而死。据说馆陶长公主和大小王夫人曾同去探望过她。景帝也派人去过。她到底是如何死的,值得商榷。
想起对刘荣承诺过要照顾好栗姬,我和刘彘心中都有些沉重。
景帝安排卫绾代替窦婴继续教导我们。我觉得他将我带在身边的时间增加了。
不久,未央宫开始为再立皇后之事而繁忙。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了起来。
十一月,景帝让我送梁王离京。
出京的一路,梁王望着窗外,即冷淡又尴尬。
景帝答应他储君的承诺成为空话,现在他连修条路来探望母亲的愿望,都被狠狠的,以近乎羞辱的方式拒绝了。而这一切,似乎都是景帝为了让我继位而做的。
想让他对待我心无芥蒂,实在很难。
不过景帝让我装作不知道这回事,好好送他离开,我只好在尴尬的气氛中没话找话。
“梁王叔,你今次一去,又是明年才能再来。我和刘彘都很舍不得呢。”
梁王收回投向车外的目光,点点头,态度缓和了些,但没开口。
“我和阿彘一直想找你道谢,可是没机会,这次多亏你派人救了我们。还有,你手下的兵马真是太厉害了,难怪大家都说,在七国之乱中立下最大功劳的是梁王呢。”
梁王坐直了腰,脸有点发红,看得出来心情好了许多。
我抱住他的胳膊,真心实意的用崇拜的目光仰视他:“梁王叔,下次你来了,去军营教教我们好不好?你一定很厉害。”
梁王咳了一声,鼓励的拍了拍我的头:“行,下次让你和彘儿见识见识梁王叔的剑术。”
“太好了。”我露出笑容。
“你和彘儿这次的表现我听说了,你们做的很好,很有担当,”他摸摸我的脸,“不过确实瘦了不少,真苦了你们几个孩子了。”
我笑道:“要是早知道有梁王叔来救我们,我们肯定什么都不怕了。”
太子
梁王勉强提起的笑容背后,仍有散不去的阴霾。
我把担忧告诉景帝,景帝冷笑着,摸摸我的头:“无妨,阿父就是想看看,我这亲爱的梁王弟能干出点什么。”
连绵春雨融去了冻雪,未央宫开始焕发绿意。
初春化雪,湿气加重,实际比深冬更冷几分。
书房里,我和刘彘懒洋洋的趴在书案上,竖起竹简半掩住脸,似听非听着前面老儒摇头晃脑的嗡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