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人声鼎沸,哄笑叫嚷不绝,她下意识问:“那边是在吵架?”
牵着她走的背影小心又温柔,一路提醒:“左边有坑,你扶着我。什么吵架?那不是吵架,是讲戏折子的。”
肃霜忽然觉得心里特别高兴,前所未有的安心,原来他们真是一个。
她这小半生没遇过多少好事,可能运气都用在这里了,魂牵梦萦,日夜相伴,真是同一个。
他们牵着手在王城慢行,四周灯火如潮,人影幢幢,如梦似幻。
很快到了月老祠,青翠的菩提树上红线似海,随风泛起层层波浪,肃霜握紧他的手,轻声告诉他:“我好想你。”
脖子突然被卡住,那挺拔的背影转过身,漆黑的眼里充满了恨意,刀一般扎向她。
锐利的风声灌满耳朵,肃霜一下回到了慎独宫那座昏暗空旷的大殿,脸被祝玄牢牢掐住,迫她看着水镜里飞速流逝的两百年。
“我要你一个不漏地看完。”他低沉的声音里满是恶意,“谁是你的犬妖?”
他高高在上鄙夷她的小心思,毫不留情撕碎她那点儿自欺欺人的希望,不给她留苟延残喘的机会。凶兽幽冷的眼睛盯着她,仿佛在说:你怎敢这样践踏我?真是不知死活。
身后有谁牵了牵袖子,又有一双一模一样血淋淋的眼睛凑近了看她,低声道:“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是她又错了,就像妄图寻一场风花雪月来填补空洞,一样的错事。
她总是做错,她只想喘息一下罢了,舍不得难以握住的暖意,她要是生得铁石心肠该多好,像师尊说的“不当一回事就不是事”,她一定比现在要舒坦。
脸被盖住,神血浸染在面颊上,祝玄充满杀意地扣住脖子,疯犬在撕咬她。
巨大的恨与失望乌云一般笼罩而来,反而赋予她奇异的解脱感。
恨他比煎熬要令她坦然。
肃霜拔下耳畔花树便刺,一只手突然出现,拽住她的胳膊,她浑身一震,一瞬间醒了。
她过了许久才能渐渐看清身处何处,如云如雾的帐子笼罩四方,身下的床榻柔软温暖,带着香甜的气味,属于祝玄的气味。
她翻身而起,先摸向耳畔,只摸到披散的长发,身上也只套了件单薄的丝衣,一个尖锐的东西都没有。
帐子忽然被掀开,祝玄一言不发俯身过来看她面色。
似是发觉她面色不错,他眼睛里的冷意淡了些许:“我没找出你一睡不醒的缘故,不过既然醒了,我有些事要问你。”
他往床边一坐,又道:“你真身是一粒仙丹,上面裂了道缝,你的师尊延维前帝君替你用封印稳固神躯镇定神魂,还替你寻了书精这个身份。一百多年前你在下界与一只犬妖关系暧昧了十年,他死在龙渊剑下,魂飞魄散——我没说漏什么吧?”
肃霜伸出手,指尖触到他襟口的纹绣,一点点往上攀。
以为她想说话,祝玄俯下来一些,下一刻她的手便握住了他的脖子。
她醒来一个字不说,第一件事却是卡他脖子,用尽气力地卡,手指都挣白了,面上甚至现出一种执拗,与上次拽着他疾驰狂奔时一模一样的执拗。
祝玄静静看着她泛红的眼睛,前所未有的危险情绪丝丝缕缕被逼出来。
真正撼动疯犬的东西却并不是给他的,上次为了犬妖,这次还是因为犬妖?因为他提到他死于龙渊剑下?
祝玄说不好是因着尊严被践踏而愤怒,还是得不到想要的而愤怒,是什么也无所谓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如此,执着于让他痛,他岂会叫她全身而退,那就一起痛,疯犬不会放过她。
他捉住她两只手腕,一把按下去,如云如雾的帐子乱飞起来,她疯狂挣扎的模样像掉进荆棘堆里的野兽,按了手还有脚,制住脚还有脑袋和嘴,他用额头抵住她的脑门,哼地一笑:“想杀我?”
“对。”肃霜累得气喘吁吁,“还是舍不得关我进天牢?疯犬血腥的刑罚呢?怎么不让我见识一下?”
泛着冰冷金光的龙渊突然出现在枕畔,祝玄强行塞进她手里:“花树和卡脖子杀不了我,拿这个杀。”
他头顶突然便多了两只漆黑犬耳,灵活地摇晃两下,拽着她的手,把龙渊抵在脖子上。
“来。”他催促。
他一松手,龙渊便从她瘫软的手里滑落,骤然飞起,悬在他背后。
看着肃霜迅速变白的脸,祝玄又觉巨大的快意与痛楚同时迸发。
这叛逆的,可恶的,不停刺痛他的存在,他现在就要将她所有尖刺都拔了,生嚼下肚。
“你很怕?”祝玄拉过肃霜发抖的手来摸头顶犬耳,声线温柔,“怕什么?犬妖在这里。”
他俯首去吻她。他真的陷进去了,她那句反覆提及的“不舍得丢牢里”真的没说错,她已看穿,所以能对准最痛的地方戳。不甘心这些痛,可明明是怒发如狂的时候,粘腻混乱的欲却像巨蟒一样纠缠。
祝玄握住丝衣单薄的襟口,还未发力,忽觉面上染了湿意,他停了片刻,偏头将肃霜脸上的泪珠揉在自己面颊,声音里杀意纵横:“不许哭。”
可她的哭声还是越来越大,从无声啜泣变成嚎啕大哭,像是强撑许久的什么东西突然崩溃了,哭得声嘶力竭,一个劲发抖。
“光当”一声,龙渊被扔出窗外,乱晃的犬耳也消失了,祝玄低头盯着她脸上乱滚的眼泪,杀意少了些许:“不许哭。”
肃霜又去卡他脖子,然而气力不继,最后只能一下下砸他肩膀耳廓。
“我不要待这里……”她哭得话都说不清,“我去牢房……回下界……”
“你回不去了。”
祝玄盖住她的眼睛,慢慢松开丝衣,指尖却勾住上面一根衣带,轻轻一扯,声音低下去:“不许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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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下次更新在5月6日吧……难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