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些话她还是要问上一问,只有问了她才能暂时心安。
“炎定,你真的能保证,你哥和涣涣的事,都不是你所为?”
谭妃话音刚落,就见高炎定转身面朝堂外青天单膝下跪,他竖起三指,严肃又坚定地下毒誓,“我高炎定,若曾谋害过兄长高炎平、侄女涣涣,就叫我万箭穿心、五马分尸而死!死后永堕阿鼻,万世不……”
谭妃连忙制止他,泣道:“别说了!别说了!是大嫂不好,不该怀疑你!”
高炎定道:“近日种种,定是有人暗中算计我镇北王府,要我们内部分化残杀,其心可诛。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要信任彼此,不可因为这些阴诡伎俩而自乱阵脚、胡乱猜忌。大嫂放心,我堵上一切也定会救出涣涣,她是兄长唯一的血脉,是您的骨肉至亲,也是我的身家性命,我待涣涣的心意,与您没有什么不同。”
谭妃泣不成声,疑虑全消,“炎定,涣涣和婳若就拜托你了。若你兄长旧部那边……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定会配合你。”
谭妃这番话便是高炎定现下最需要、最想听到的,他朝她郑重一礼,“大嫂深明大义,炎定定不负您的信任和心意,竭尽所能,力挽狂澜。”
下毒誓、做出承诺的高炎定立刻马不停蹄地亲自带兵去搜查明景宸和侄女的下落,他一走,原先还在观望的各大军营,果然先后有人骚动闹事。
谭妃为了让小叔暂无后顾之忧,果然如她所言挺身而出,亲自去军营见了闹事的将士旧部,力保小叔清白。
虽废了不少时间、精力,但总算没有引起更大的暴乱,让事态短时间内得到了有效控制。
然而所有人都清楚,这不过是一时的平静,若涣涣真有个三长两短,高炎定又无力自证,那么后续这些旧部的逆反和猜疑将会以成倍之势爆,到那时即便高炎定有三头六臂,想要镇压也需付出巨大的代价。***明景宸是被颠醒的,这让他不禁想起之前在谭家马车上醒来的糟糕经历。
他睁眼一看,现情况比当初还要一言难尽。
一顶四面漏风、破旧肮脏得看不出颜色质地的车篷子草草地横在上方。
周遭和自己挤挤挨挨着的是十来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妇女、幼童,每个人脸上都长着一双空洞麻木又浑浊的眼睛,蜷缩着身体不说话。
明景宸自己浑身都是伤,滚落山崖时又断了条胳膊,而今无力地垂在身体一侧,碰一碰就疼得厉害。
然而他顾不上许多,急着找寻涣涣的身影。
还好还好,他无比庆幸,小丫头正窝在角落里呼呼大睡,因为衣服头脏乱得不成样子,导致他差点没认出来。
明景宸单手将她抱过来,摸了摸额头和小手,现没有生病的迹象,身上脸上除了些擦痕淤青,没有别的伤口,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涣涣感到热源,睁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现是婶婶,立马笑得露出几颗米粒般大的小白牙,还亲密地朝他颈项里贴。
真是个粘人的小蜜罐子,明景宸无奈地想,手在小女孩背后拍了拍,还哼了半南地小调哄她睡觉。
车里除了他的哼唱声,静谧无声,只有外头车轴咕噜噜的转动声和呼啸的风声伴着清新婉转的调子合成一曲别样的新歌。
唱到后来,明景宸突然有点记不得了,见涣涣睡了就想停下,却闻车内有人开始低低啜泣,牵一而动全身,引得十来个人都纷纷哭了起来。
她们哭得很小声,连向来情绪收放大开大合的小孩子都哭得像奶猫儿叫。她们哭得悲伤却又隐忍克制,反而让人更不好受。
“哭什么哭!再哭老子把你们扔在野外喂北地的豺狼!”车外一道粗鲁的男声炸雷般响起,这些哭泣的妇女幼童便把头埋在膝盖里,不让声音传出去,明景宸只能看到她们一耸一耸的肩膀和乌糟糟凌乱的顶。
他悄悄和紧挨着的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说话,从刚才到现在,这姑娘只红着眼睛默默淌眼泪,没有出丁点声音。
“这是哪里?”
姑娘看了他一眼,用带着南地口音的话回答:“我也不知道这是哪。”
明景宸道:“你是南边来的?”
姑娘点点头,“车上除了你们母女,其余的人都是南边的。不过……”她略有些疑惑地打量明景宸,“你长得也像我们南边的姑娘,皮肤白又好看,你南地小调唱得也正宗。你去过我们南边儿吗?”
明景宸有些语塞,心底痛骂了高炎定那个死断袖祖宗十八代。
母女?去他、妈的母女!
“……我原本就是南地的人,而今流落北地……”
姑娘似被他的话触动,眼泪滚滚下落,哽咽道:“我们都是流落北地的南人……”
明景宸挤出两滴猫泪,装模作样地擦眼角,“我和我女儿被山匪追杀,不甚跌落山崖,醒来就到了这儿,是你们救了我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