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雍听他声音哽咽,心中刺痛,却不能退让,便说,‘我不是要打散你。我教你还做古嘉不好麽?强过困在这里。’
景晟呆在那里,韩雍替他擦泪,可是景晟的眼泪不停的落下来,根本擦不完,韩雍只觉得心都要被他哭碎了,若是能够,他也想抛下所有带著古嘉远走高飞,把这世上的一切都不管不问。
可这一切都因他而起,他又怎能只顾自己快活,将眼前的这些都撒手不管。
他笑了笑,说,‘别哭了,小心哭坏了眼睛?’又取笑他道,‘难道是哪里来的龙神,不然怎麽有这样多的眼泪?’
景晟的嗓子都哭哑了,被他这样说,才破涕为笑,便说,‘我若是神仙就好了!’说完呆了呆,又伤心起来,声音很轻的同他说道,‘可我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在永熙身边呆著,就算永世都被困在这里,不能出来,我也不在乎。’
韩雍发起抖来,说,‘你在宫里也有几个月了,难道你甘心一生一世都这样?’
景晟咬著嘴唇,倔强的说道,‘我甘心的。’
韩雍苦笑起来,轻声的呵斥他道,‘说甚麽傻话。’
景晟不免难过起来,只是看著案上的琼花,突然说,‘这个花我最喜欢的。’
韩雍随他看去,便微微的笑,说,‘是麽?原来你也喜欢。’
景晟便去嗅那如玉一般的白花,离得近了,被花蹭到鼻尖,他怕痒似的後退了两步,慌忙的摸著鼻子,又害羞似的看他。
韩雍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景晟脸红起来,斩钉截铁的说道,‘还是永熙香!’
韩雍心里乱得很,便说,‘不要说这些了,还是送你出去的好。’
景晟伸手握住那花枝,突然喃喃的说道,‘我爹爹死的早,娘总说我不记得他。其实我记得。我小的时候,爹爹疼我的很,还带我去扬州看琼花,知道我不喜欢坐轿子,就抱著我骑马,进了城後,就下了马,让我骑在他脖子上去庙里看琼花,威风得很,这些我全都记得的。’
韩雍怔了一下,心想,怪不得。便轻声的说,‘你出去了,我教人再带你去扬州好不好?’
景晟摇了摇头,又说道,‘爹娘都不在了,阿霞跟我说,有人会来接我去京城,说我会遇著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会很疼很疼我,不让我吃苦。’
韩雍见他说起那时的事,不忍心打断他,心中却想,当初若是不曾把他接入京城,吩咐了人将他好好的安置下去,只怕早也成亲生子了罢?
心中终觉悔恨。
景晟露出怀念的笑容,可又难过起来,说,‘起初我还不知道你就是她说的那个人。可看到你身後的大阿福,我就想,这个人好可怜。’
韩雍笑了起来,说,‘会死的,是不是?’
如今他也猜出了几分,其实景晟不该害他才对,或许还是周平假借景晟之手,又用了那幼魂对他的怨憎,在他身上下了恶咒,要慢慢消磨他的法力,好日後对付他罢。
景晟垂下了头,轻声的说道,‘我以为帮你吃了它就能救你,没想到我这麽没用,甚麽都做不到。其实他说得很对,我就是个傻子。’
韩雍动了气,却按捺住怒火,淡淡的说道,‘你肯听别人的,就不肯听我的麽?’
景晟後退了两步,说,‘你也说过那样的话。’
韩雍竟然惊慌起来,辩解道,‘我那是??’
景晟摇了摇头,露出了恍惚的笑容,又似欢喜,又似难过,同他说道,‘我没遇见永熙的时候,曾想著,便是乞讨,我也去扬州看琼花。可是遇见了永熙,我就想,我宁肯再也不看琼花,也不要和永熙分开。’
说完,就闭了眼,韩雍心里明白,却伸手不及,见他不过定在那里片刻,便又睁开眼来,脸上那种熟悉却又陌生的神情,让他绝望起来,浑身冰冷。
景晟看他许久,终於忍耐不得,声音苦涩的问他道,‘我究竟有甚麽不好?’
韩雍怒了起来,却又笑道,‘不知陛下何时醒来的?想必都听得清楚了?’
景晟又痛恨又难过,说,‘你就舍得对我说这样的话,我的心即便是石头做的,也有碎的一日!’
韩雍僵在那里,不能看他,低声的说道,‘我实在不该朝你发作。只是心里难受,一时口不择言罢了,还请陛下海涵。’
景晟大笑起来,笑得几乎哽咽,死死的看著他说道,‘海涵?韩永熙,朕就是对你太海涵了!’
笑过了,便沈下声音,说,‘不能见,干脆就别再见了!’
说完,便挥了衣袖,将案上插了琼花的瓷瓶统统打翻,溅了一地的水,四下里都是碎瓷,景晟看也不看,又唤了宫人进来,冷冷的说,‘吩咐下去,把这殿外的琼花树都砍了,把根也挖出来烧干净!连灰也不许留著!’
景晟见他问起那时在韩府中的事,便有些恨意,说,‘若不是你做的好事,我怎麽会做景晟做了这许多年?你反悔起来,便要我去做回古嘉,还要看著你对他动情麽?’
韩雍不能辩解,便说,‘若是陛下心中怨憎,臣愿受罚。’
景晟冷笑一声,说,‘罚你,罚你甚麽?你若是真的心中歉疚,便仔细的想明白了再来。朕还要去见梅妃,也不必在这里与你多费口舌。’
韩雍这才想起,昨夜既然新婚,如今景晟是该和沁红一同去见太後的,心中有些忐忑,便说,‘还请陛下小心。’
景晟嗤笑起来,说,‘你倒与沁红一般。’又不屑一顾的说道,‘她还能有多大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