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气氛越发沉凝,胤禩这一日有些倦怠,他与胤禛几个月都未曾好好见上一面,又不好自己这时候说离开,正是有些疲累之际,胤禛终于淡淡道:“此事我有所知晓,德住大概是被人故意卷入其中丧命……若是与太子有关,你可是想要报仇?”
前半句虽是“若是”,后半句却是“可是”而不是“可会”,布尔和猛地抬起头来,瞪大眼睛:“这么说……”
胤禛与她对视,他的目光俨然告之了真相。半响布尔和泪珠滚滚落下,誓言焀焀:“奴婢钮钴禄·布尔和在此立誓,此生此世奉四阿哥为主,任凭差遣为兄长报仇,如有违背誓言,叫我不得好死,兄长德住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这年代人们都是相信鬼神誓言的,她以兄长名义发此毒誓,语气浓烈,显然是心中有极大的恨意。胤禛却嗤笑一声,轻蔑道:“爷还没答应呢——爷又为何要用你?太子如今位置稳当,爷不想犯上作乱,做个忠臣又有何妨?”
“你说了这许多话,爷转头告诉太子,将你这隐患处理掉,岂不又是大功一件?”
布尔和泪落不止,脑袋里种种想法乱成一团。胤禛冷语又道:“你是个苦命人,入宫来也不容易。爷也不为难你,今天这些话,爷与八爷都只当没听见。太子既然要你,等爷安排一番,就送你去八贝勒那边住上几天,等敏妃丧期结束,便准备回宫,伺候太子去吧。”
他似是厌倦,挥手道:“爷不需要你做奴才,你回去好好想想,且跪安走吧,等爷的消息。”
布尔和眼睛几乎红肿,她跪在地上太久,想是膝盖发麻,勉强行了个礼,失魂落魄的走了。她一离开二人视线,胤禛就起身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眉眼间隐约有兴奋之意。
胤禩已经十分了解他,知道他其实有意收下布尔和这颗棋子,不由得笑道:“四哥,这可是个好机会。”
胤禛点头:“不错,这个布尔和是个聪明人,太子又对她有意,自己提出来要把她带进毓庆宫。我在那边虽然有些人手,却都是些底下的奴才,重要东西探听不得。”
“更重要的是,她与太子有仇,不可能出嫁从夫,为太子着想。”他又沉吟道:“若是她能领会我今天透露出来的意思,就可以为我们进一步做那件大事。”
“哦?”胤禩奇道:“是什么事情,我竟不知道?”
胤禛瞥他一眼,见这人似是没心没肺,几个月竟也不来主动找自己,敛了笑意冷哼一声:“你知道什么?我看你是什么都不知道,这几个月可曾好好照顾自己,是不是又没个人提醒你加衣用膳?”
胤禩摸摸鼻子,很是尴尬。只好把伏低做小的手段重新舀出来,讨好笑道:“四哥,我这不是为了避嫌,怕耽误了你的事情么?”
“咱俩这段时间也都忙得很,没个空闲。”他想到最后一次在五台山的见面,心头像个孩子般似的,半真半假委屈起来:“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没告诉我。更何况,是你先不搭理我的。我就是想知道什么,又哪敢去问你?”
胤禛仍是不满,只是几个月没见这个人,心头早想念得很,也不顾胤祥随时可能进来,当下把这人拉到怀里紧紧抱着,才觉得怀里不再空虚,思念之情也稍微缓解。
这几个月里,也是胤禛自己给自己决断考虑的时间,结果他只觉得对胤禩的感情更深一步,怕是生生世世都不能舍弃。而今这个人又站在自己的面前了,他仍是想深深的抱着他,把他与自己融为一体再不分开。
人说爱恋是这世上最不能自主的东西,发乎心,动于心,寄在心,极是人所不能为之,毫无规律,寻不见踪迹。如今他整颗心都在这个人身上,纵是?悖德,也没有丝毫悔意。
终究是……舍不得他。
胤禩被他抱在怀里,许是许久没有感受到这般拥抱,自己竟也觉得十分温暖,不愿像从前那样惶恐着急忙挣脱。但是想到外面还等着一个胤祥,只得提醒道:“四哥,十三弟还在外头……”
“还没找你算这段时间的账!”胤禛又是一声冷哼,又抱了一会儿才松开,说道:“太子虽然已经让皇阿玛不满,却还没到废弃的地步,对付敌人,无非是内部瓦解、外部兼攻……”
他还没说完,胤禩就已经理解,赞道:“正是,布尔和若是能自己想到此节,便可放心叫她入毓庆宫,不需她传递消息做奴才,只要她变着法的叫太子耽于玩乐,便可一步步在皇阿玛那里失去宠爱……太子所依仗的无非是皇阿玛待他如亲子,而皇阿玛毕竟不是普通皇帝,世祖案例在前,不会为了一点私心就葬送江山社稷……”
他越想越觉得此计甚妙,眉飞色舞先蘀胤禛高兴起来:“到时候太子先不成人子,在朝堂上也叫人不满……再怎么坚固的墙壁,一旦从内部瓦解开来,便是分崩离析,颓败倒塌而不可收拾。”
说到这里,胤禩已经目光灼灼闪亮,看向胤禛,极是为他自豪。胤禛瞧他倒比自己还开心,勾唇笑着看着,心头像是慢慢充溢了某种绵软的情绪,满足又美好。只觉得时光停留在此刻不再前进,也心甘情愿。
可怜无定骨
说是由内务府帮忙,其实是找了原因进行调动,把布尔和安排去毓庆宫。太子不能直接在皇太后那边要人,又是在丧期。宫务又是由四妃管着的,也只能由胤禛这边打点上下了。胤禛不但把布尔和弄出宫来,还改了她的资料籍贯,便是太子亲查,也不会查她与德住的关系,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