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便是易阿翁略带严肃的出声:“话虽如此,老身就这么一个哥儿,自当是想他更加称心的,这么大事总得过问他一回,听听他意下如何……”
还真如村人所说,易阿翁是在等黎初晗自己拿主意。
因着林星野和黎初晗从头至尾都只两人自己认定的,因而就略过了“下达”之类环节,致使媒婆第一次上门已然形同纳采,按习俗林星野不好去跟前杵着,便示意了黎初晗先带着两个车夫并郁里回自己那边整理东西,留了郁添陪着黎初晗进去。
黎初晗对这些繁琐礼节根本一头雾水,便只管听了他安排。
堂屋里,易阿翁正对着门坐在右手边,左边便是涂脂抹粉插花戴簪的媒婆在絮絮叨叨。秦氏正在给两人续茶,黎初晗和郁添进来,他倒是第一个出声:“哎呦!这不是巧了,咱们哥儿居然回来了!”
不待黎初晗反应,媒婆噔一下立起身奔到他跟前围着他转了两圈,那一头花翠不住在黎初晗眼前晃啊晃。
可现下黎初晗眼里媒婆再花哨也没易阿翁一头花灰打眼!他没顾得上几乎要贴着他转的妇人,只忍不住惊讶道:“阿翁您这是染了?”
易阿翁曾经全白的头这会儿居然变成了“奶奶灰”,黎初晗只觉好时髦哦……
易阿翁还没开上口先抽了抽嘴角:[这个混哥儿……还敢问!]但鉴于有外人在,他也不能明说什么,只能摆出一副“回头算账”的表情避过这个问题:“回来了。正好先见见客人,这位是花媒婆,来做什么,想来也不必我多说。”
秦氏听易阿翁这么一说赶紧闭上了自己欲不吐不快的嘴,只立在一旁看着。
黎初晗只得压下好奇先跟媒婆见了礼。
郁添趁机过来给老人行了大礼:“奴郁添见过老太君。”
座上肃着脸的易阿翁稍一愣,随意点了点头便喊人起身。
郁添乖顺的退回黎初晗身后。
花媒婆早就瞧着黎初晗这长相身段极其满意,这会儿见他举手投足更是全然没有村哥儿气,还有贴身小侍跟着,活脱脱一个县里有教养的小公子,一时只觉当真值这百两银子!不,赚了!这还能陪嫁一个呢,小侍看着也算能入眼。
虽然老的那边一直不松口,但看这情况应该搞定了这个小的就能成。内心笃定成事的花媒婆张口更加热络:“这就是咱们晗哥儿了吧?哎呦,头一次见这么个标致的模样,花婶看着都欢喜,更不要说人家郎君了~婶子跟你说啊,婶子这里的这位郎君,是个在县里有头脸的,人长得高俊……”
这边花媒婆百般好话,直把黎初晗说的晕头转向,一时都想埋怨林星野干嘛不找个话少点的。
而村头唠嗑的几人当时目送了黎初晗这个当事人远去后,还没止住话头,依旧津津有味地绕着这个话题:“俺听说来提亲的是县里真正身份尊贵的,俺早会儿路过和秦氏说了会话,他说听着真是千般好万般好的。”
“瞧他这势头也该是大富大贵才配得起了……”
“之前后头那几个是仆从吧?!这么多个?”
“定是了,你没看见那两哥儿身上一样的衣裳?看着就跟县里贵妻的侍从一样,两汉子身上也不差……听说晗哥儿是在县里开了好大一家布行,做了老大生意了,想也养得起这么几个人……”
“怪道之前听说管林小郎君叫什么主事爷!俺还琢磨咱村里这一亩三分地还搞这么虚头巴脑的……”
“那林家小子这月钱定然不少吧,你看他头上都戴了个银冠呐,俺这辈子第一次见村里的汉子把这么多银子戴头上!个老天爷哦!”
“瞧瞧你这没见识的!银子戴头上谁都能看明白!还有你看不明白的呢!晗哥儿身上的衣裳你有注意没?俺以前看他穿了一身又一身从没当回事。还是昨儿咱村里丽哥儿忒爱俏,居然就想着也要一样去做一身。啧啧,俺才知道人家身上的那是最贵的,叫什么重棉,得八九百文一尺呢!竟是比次点的绸缎还贵!莫婶子回来多晚了还在叨叨,说下不去手,终是只要了个够做小袄的尺数……”
“嘶——这死贵的!那晗哥儿得多赚呐!?怪道有钱起了那么大个院子!”
“命不一样,咱羡慕不来的……”
“啧啧……不过撇开晗哥儿,村里也确实数丽哥儿家里经得起造作了,要俺家哥儿姑娘敢花了几千个大钱就为做个衣裳,俺不得打断他的腿?!”
“前几日丽哥儿不还在编排林小郎君和晗哥儿拉拉扯扯吗?说晗哥儿根本就是个不检点的……两人这么瞧着很不对付呀,怎么转头又肯去他店里了?”
“丽哥儿能有什么准信?也就他一个人在那瞎嚷嚷,恐是眼热了才这么编的,你看谁真信过?再说林家小子本就日日跟在晗哥儿身边,一时扶上一把确有可能,丽哥儿添油加醋一番可不就有说辞了?”
“但这两人这么着确实不妥当,未婚未嫁的到底该避讳些,瞧瞧刚那会儿走个路都挤一起……”
“俺倒是认为处的好许是真的,但若真说有什么,要俺说就汉子那点事,晗哥儿花印又生的那般好,说句不好听的,这肚子都该有动静了!晗哥儿能有那么糊涂?不像……”
“可惜了林小郎君家里实在不行,竟是一个可以相帮的族亲都无,不然那个俊模样……”
“那模样再俊也轮不上你,你都什么年纪了,婶子醒醒吧啊!家里头也没个待嫁的哥儿姑娘的!哈哈……”
“啐!尽胡说!话说回来,咱悄悄的说,年轻时有点私情的也确实大有人在……”
几人越说越来劲,结果竟又多立了两刻钟。
过了劲头都道这回总该散了,忽的又见一个官媒打扮的妇人不疾不徐的走近,后头跟着一个小婢一个小厮,两人手里皆拎满了东西。几人瞧了辨了,估摸着是八样礼,难得小厮手里还拎了个笼子,不用想便知是大雁——这么拢共看着十成十是县里重规矩人的派头。
这个媒婆虽也簪花涂粉却有几分和蔼,见几人皆看向她,索性停在了她们跟前:“打扰几位聊天了,我想打听下,你们村里易家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