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去吃饭,就可能赶不上第一节课了。”她说。
原本一阵紧绷的人群总算有了些许的松动。慢慢有一个人走开,随后是第二个人……到最后,只有宫侑宫治二人在公告栏前没有动,牙咬得死死的。
北信介离开时,肩上还背着经理的挎包。他从始至终未对这张告示的内容有任何评价,只是走前对白井未郁道:“我先代你把包放回去。”
“麻烦你了。”白井未郁点点头,“我随后就来。”
北信介走后,宫侑那道短粗的眉毛立刻扬了起来。
他眼睛里含着些不甘,嘴唇反复张开又闭上,发出声音时带着并非针对白井未郁的刻薄埋怨,“‘用我的方式解决’,这话说的蛮帅气嘛。你有什么方式,套上麻袋把他们揍一顿?”
他这话带着无差别攻击的怒气,说完自己先有些后悔,偏开脑袋不去看白井未郁。
白井未郁眨眨眼,露出“这都被你发现了”的表情:“对啊,从在排球部我被你用球砸完那天开始,我就给你俩都买好麻袋了。就等着能用上那一天呢。”
宫治白了脸:“……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是在开玩笑的对吧。”
白井未郁:“你说呢?”
兄弟俩同时头上一凉,朝后面退了一步。她笑笑低头看了眼手表,“快去买早餐,别在这杵着了。”
宫侑还想再说什么,被她强硬的一句话堵了回去,“我是经理,你们是选手。”
“经理负责后勤,选手负责安心训练就行了。好好准备比赛吧,不用你们操心别的。”她说。
*
在医院度过的晚上,离开中村学长的病房后,白井未郁给乌野群聊发了这样的消息。
白井未郁:可能不太礼貌,但是我想问一下……假如,我是说假如。
白井未郁:明天就是全国大赛,但是你们今天受了很严重的伤,明天不能上场。你们会有什么想法吗?
白井未郁:没有咒大家的意思!呸呸。
她很少在乌野群聊发一长串的消息。但大概那天心里面太难受,她迫切需要找人倾听和分享。同样是排球部但对此事一无所知的乌野,显然是最好的人选。
过了一会儿,菅原孝支先回了消息:是很严重,连站在赛场上都不被允许的那种伤口吗?
白井未郁:对。
泽村大地: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啊,我以前没去刻意想过。
东峰旭:我也没有去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嗯……一定要说的话,有不甘心吧,然后想把伤更快养好,然后上场,和大家再一起并肩作战。
东峰旭:啊,第一次说这种话,还挺不好意思的……
“……”
菅原孝支:会不甘。但我想,即使我无法上场,我的队友也会带着我的期许赢下比赛。
西谷夕:噢噢!菅原前辈和旭前辈,好帅气!
西谷夕:如果是我,我想想……这场比赛我因为受伤不能上场的话,那么下一场的比赛,我一定会接下我上一场漏掉的球!
“……”
更多的回答涌出,把她那条略显慌张的提问挤了上去。
会不甘,会遗憾,会对队友感到愧疚……但不会为这道伤口停留太久,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未来。
热水间昏黄的灯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手指上,把手指染成温暖的色调。白井未郁喉咙发紧,干涩而不适应地眨了眨眼,眼睛朝上看用手扇起风,好把这阵泪意眨下去。
可她也不甘心。
这些人和她有着本质的不同。他们是拥有同一个目标,并且为自己的目标会不懈奋斗,拼尽所有的人。
她不想让这样的奋斗者因此被迫停下脚步。
有意促成这一切的发生的人,应该为此承担起后果,而不是在他人的偏袒下短暂反省后便继续恣意妄为。这不公平。
白井未郁站在体育馆的大门前,愣神了一会儿,抬脚走了进去。北信介正站在洗手池前,进行日常的清洗工作。
“信介,你能过来一下吗?”她第一次没有叫姓氏,而是以平淡的口吻叫了对方的名字。
北信介拧上水龙头,“有什么事吗?”
“我要和一些人友好沟通一下。”
她咬重了“友好”二字的读音,扬了扬手机,“我可能自己听不出来,你旁听的时候如果觉得有些话说的不对,太过头,让你感到不舒服……叫停我,可以吗?”
她平日再怎么克制守礼,试图表现得冷静,跟别人争辩一时上头,也极容易抑制不住产生冲动的想法。说实话,她无法相信她自己。
但北信介的冷静与她是不一样的。
“毫不夸张的说,”白井未郁慢慢泛起笑容,说:“你对我而言,就是正确的代名词。所以,我很需要你在恰当时机纠正我,给我指向正确的方向。”
正确的……代名词?
北信介沉默了一会儿,抬起眼看向白井未郁,轻轻摇了摇头,“白井,我并非正确的象征。我的建议可以为你提供参考,并不具备能主导你谈话的资格,你要自己判断。”
他说着,又重新拧开了水龙头。
在“哗哗”的水流声中,北信介冷静而关切地望向白井未郁,声音似乎和水流交融在一起:“我的观点或许大部分时候是正确的,但同样会有不适用的情况。无论何时,都不要完全盲目以别人的准则来衡量自己。”
“未郁,”他同样轻缓地叫了白井未郁的名字,带着令人安定的力量说,“做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