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白子逸教的最浅显的电影叙事手法,如果镜头摇到路行舟他们家,那一定会加上饱和度低的、灰暗的、连阳光都拍不出温度的冷色调滤镜。
是很多富裕人家都有的通病,从能追溯到最最最早的记忆里开始,路行舟就没什么一家人围着一张桌子开开心心吃完一顿饭的画面。
都忙。
路行舟念初中以前,经常性的,姜平平和路伯年吃着吃着就会被电话叫走。一句“理解一下”,就可以让路行舟半个月见不到自己爹妈。
后来就是大量的吵架,夫妻俩谁也不待见谁,一点微不足道都能导致兵刃相接。那时候路行舟还不明白婚姻关系里找茬似的相处意味着什么,但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没人愿意听一个小孩子的话。
于是那些被相互指责惊醒的夜晚,十二三岁的路行舟塞上耳机,坐在黑暗里,学会了装聋作哑式的放空自己。
中考后他们倒是不吵了,可能因为面临更重要的高考,偶尔坐在一块也都和和气气,可那会路行舟已经恶心这种装出来的美满。
从小在那栋大房子里,路行舟见面频次最多的,除了住家保姆和家政阿姨,就是各种各样的老师。
应付考试的、奥赛的、专门请来锻炼口语和他扯淡的……
在姜平平还没有现在这么牛逼前,是时常会和路行舟讲起她的过去的。那些吃了苦中苦才成为人上人的经历,让小行舟很相信,尽管当下并不快乐,但都是妈妈的深谋远虑,是妈妈在尽全力给他她小时候没有过的资源。
也确实是非常好的资源。好到就算是只猪,也能学会讲话。
以至于在身上叠buff似的,把路行舟堆砌成了遥遥领先没有一点点bug的别人家的小孩。
在对利益关系似懂非懂前,这种各方家长的褒奖简直就是小孩之间的捧杀利器。于是路行舟的童年,不仅不好玩,还收获了很多背地里的讨厌。
和这些讨厌他的小孩一起慢慢长大的,是姜平平在投行界逐年攀升的威望。
然后讨厌就变成了热情,又因为小行舟不开口的资讯交换而重新变回讨厌。然后被迫社冷的小行舟开心当了一段十里八乡都是我兄弟的交际花后,彻底对人际丧失了所有兴趣。
只有肖凡不包括在这些小孩里。
路行舟五岁那年冬天第一次见肖凡,那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
“是在过年,头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雪。我家来了很多拜年的,很吵,我就出门遛达。”路行舟回忆着遥远的事,絮絮叨叨地和白子逸讲着:“然后看到他在小区的角落用雪给自己堆了个洞,躲在里面吃零食,说是家里亲戚太多怕被抢。”
白子逸本有些忧心的表情一下晴了,“他没给你封口费吗?”
“给了。”路行舟笑了笑,“一包辣条,两盒健达。”
“挺大方啊还给辣条。然后呢?”
然后小凡凡就发挥了他社交悍匪的出产设置,把路行舟拽进他的秘密基地,掏出了一摞集卡,要他陪玩。
“辣条和健达又输回给他了。”
白子逸呵呵笑。
“再后来才知道他爸和我妈是同部门的同事。那会他们还在同级岗位,项目合作交流得多,我们也就来往得很多。”
小凡凡不仅第一次出场就特别,和路行舟的交往也与众不同。别人都讨厌小行舟的时候,他就开始天天馋小行舟家保姆做的芝士饼干;别人围着小行舟只说好话的时候,他却会死乞白赖央求小行舟帮他写作业。
等别人得不到想要的再次疏远小行舟又散播乱七八糟的谣言的时候,小凡凡二话没说,上去就和一群人干了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