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挪到床边,脚尖刚碰到地毯,一时之间毫无防备,差点整个人摔坐在地上。顾商猛地扯住窗帘,手臂也一阵酸,他沉默了。
日光洒在他身上,顾商被刺得眯了眯眼。
骗人的吧?又不是写小说,现实中一个大男人的,哪那么容易真做到腿痛发抖站不稳啊?
而且,他昨晚是直接睡着了?
离谱的事情一次性涌过来,顾商有些头痛,他好像生理泪水都流了一枕头。不过就单一项让他一觉睡到天亮来看,昨晚花的钱不亏。
常年早起的生物钟导致江堰七点多就醒了,他还是第一次睡这么舒服的床,非常软但能托住身体,让他只想粘在床上。
身旁男人还在睡,睡得很熟,浑身散发出一股暖意。
江堰借着小灵通微弱的光去看,男人背对着他,肩胛骨微微突起,发尾稍长,雪白的脖颈几乎与枕头融为一体,看着就很香。
不过他不能再拖,既然钱已经凑齐,那得尽快到医院让医生安排手术才行。
小县城里的医院谈不上安静,护士吆喝着不懂的人,挂号的窗口排了一条长队,江堰走上三楼的这段路起码听到三种不同的方言,他还没接近病房,舅妈的声音直接响彻整个走廊。
一看,正和隔壁床的阿姨唠嗑,“我外甥可俊了,又高大又俊,读书成绩也可好!上大学哩现在!”
江堰安静地看着,没有出声打断。
他出生在偏远山区,村子里穷得青壮年都出去打工,只剩下老人和孩子。
江堰住的屋子全是石头和泥堆起来的土房子,他爸妈早死,舅舅只能将他接过去,可家里没钱啊,再多个孩子怎么养活呢?最后舅舅决定出门打工,只留下舅妈同他两个人。
但不知道是出了意外还是赚钱了不回来了,总之抛弃了妻子亲人,三年都没个音信。
舅妈心软,看着江堰还是没舍得扔,相当于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收养了一个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一直努力打拼,直至今日。
江堰还记得那时候在乡下,路上没有灯,黄昏之后就没了光亮,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大人们要去干活,因此小孩们都聚集在一户人家里,晚上等大人们来接。
每当黑暗中走来一个人,小江堰都瞪大了眼睛看,身边的小孩一个被一个接走,只留下一只大黄狗陪他坐着。
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扛着锄头出现,小江堰登时脆生生地喊:“舅妈,舅妈!”
“诶!”女人便快步走来,一把将小江堰抱起,“舅妈来晚哩,小雁好乖,真是舅妈的大宝贝!”
小江堰还不懂,为什么舅妈几乎每次都最晚来,长大了他才知道,因为舅妈一个女人除了干活慢点,还经常被村里的一些人欺负,说她是寡妇,说没结婚就有了个孩子,说以后哪个男人敢要。
江堰看着一手把自己养大的人,轻轻敲了敲门,“舅妈。”
“害你还不信!晚点等我外甥来……诶!”明明上一秒还骄傲得不行,下一秒女人就变了脸,当着众人的面扯着江堰到角落里头,就差没拧耳朵了。
舅妈名字很普通,叫陈春,长相也很普通,四十刚出头的女人脸上是常年做农活留下来的沟壑,“你这孩子,快说话,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江堰只说朋友借了钱,也不知道舅妈信没信。
陈春常常调侃自己生来就是个劳碌命,这不,又嚷嚷着要出去了,“我看这病也没那么严重,我要出去干活,在这躺着干嘛呀,浪费钱!”
江堰话不多,却说一不二,不行就是不行,又出去和医生敲定了做手术的日期,就定在三日后。
下午他回了写字楼,只余郑年桦和林稚珉在,其他两个都打工去了。
没有接到工作就没有钱,他们也不会什么,来来去去就在台上翻唱那几首歌,跳那几首舞,一成不变。
江堰早上跟着大家一起练舞,下午打工,去看舅妈,晚上接着打工,三天很快就过去了。
做手术那日江堰早早起了,一切遵循着医生的流程去做,手术灯亮起,他就安静地坐在外边等。好在手术很成功,江堰这几个月来吊着的气才终于完完全全吐出来了。
安置好舅妈,江堰暂时回了趟写字楼拿东西,刚好四人都在,他道:“我舅妈做完手术了,没有问题了。”
几人愣了下,也跟着放下心中的大石,成钦问:“你哪来的钱?”
他作为大哥,对每个人都很照顾,称为男妈妈也不过分,他好几次背着其他人将自己存的几千块给江堰,还道别给其他人知道了,怕他们有压力。
哪知宋其亭也是这么干的,偷偷将钱塞在江堰的书包里,还美名其曰自己一个人也花不了什么。
而前期化疗的钱,就是郑年桦家里借的,后期江堰不好再收,毕竟借的钱还没还完。
就连离家出走的林稚珉,为了江堰的舅妈,也打过电话回家里,只是双方性格都烈,没聊几句就大吵一架。
江堰仍是那副说辞,他不会说话,但是真心实意,“谢谢你们……真的。”
大家不以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时期的感情就是如此纯粹和仗义。
又过了几日,江堰收到了一条短信:江先生您好,我是顾总的秘书,明晚八点,御庭酒店顶楼,请勿迟到。外加顾总让我转达,请剪了头发再过来。”
他怕是骗子,打电话过去确认了一遭,是真的。
男人原来姓顾。
江堰碰了下自己的刘海,是很长,遮住大半的眼睛,可这是经纪人的意思,说他们团走的就是这种摇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