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曜。”他抬手轻轻搭在邵明曜的后背上,垂眸说道:“我理解妈妈了。”
他一直无法释怀的、多年来纠缠不退的梦魇,是妈妈在最后关头扑过来,用柔软单薄的脊背帮他挡住那残忍的撞击。
只有角色互换过,他才终于明白——无论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救人者内心是如此的踏实坦荡。
没有恐惧,没有痛苦,什么都没有。
只有守护爱人的决心。
“也许以后我都不怕火了。”他又说,低声重复了一遍,“邵明曜,除了失去你们之外,我再也没有什么怕的东西了。”
邵明曜哽咽地“嗯”了一声,更紧地搂着他。
邵松柏回来,老头攥着林晃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最后才哑声道:“爷给你做一辈子饭。”
林晃牵了牵嘴角,“好啊,我吃,您看看就行了。”
邵松柏被他气笑,笑起来的瞬间却又有泪掉下来。
林晃假装没看见,扭头看向窗外——六月了,所有的树都已经枝繁叶茂,邵明曜说厨房炸没了,前厅也毁了一半,其他房间都还好,老杏树安然无虞,说不定过两天还能再结果呢。
病房外这棵也不知是什么树,油亮浓绿,在风中沙沙地摇曳,光影斑驳晃动,美好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他一下子想起刚来h市,跟在包乐天身后参观宿舍那天,透过走廊的窗,也看到了这样美好的树。
恍然隔世。
走过一个四季,树还如去年生机勃勃。而他竟然好像也被这座城市的树感染,长出一身鲜活的筋骨血肉,消散了那团从小到大笼着他的死气。
下午,邵明曜从护士台领了药,准备带老的小的回家。
林晃刚架着他的胳膊从床上站起来,突然听到门口一声带着哭腔的女人声音:“小晃!”
本应在上海的林守萍突然风尘仆仆地出现,和他照面的一瞬,大滴眼泪滚落,冲进来一把将他抱在怀里。
女人柔软的身体剧烈地颤抖,那些泪掉进林晃的衣领,他被抱得有些无措,许久,才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背上,捋了捋。
“姑,我没事。”他轻声哄着,“就脚扭了一下,您怎么还特意飞回来了?”
林守萍颤抖着不说话,林晃顿了顿,又说:“我想通了,姑。”
林守萍颤声问:“想通什么?”
林晃垂眸答道:“我理解妈妈了,释怀了,以后都不再恨自己了。”
林守萍身子却一僵。
更多的泪从她眼眶中涌出,她捧起林晃的脸,像恨不得把他看无数遍,许久才哑声道:“是姑对不起你,瞒了这么多年,瞒不下去了。”
林晃愣住,“您瞒我什么了?”
林守萍用力摇着头,自言自语般地呢喃着:“我以为只要照顾好你,就能弥补当年的罪过,可你要是再因为火灾出事,等到了下面,我无论如何也没脸见你妈了……你不能……不能再出事了,我不能再看着你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