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见见她,可以吗?”
“想都不要想。”
自此,交涉完毕。
冯镜衡起身来,表示自即日起,他再不会来这里了。“汪春申你也得明白,你欺骗辜负甚至害人殒命的不只是向老师,你实担不起业内这么多人当你的信徒。我一想到这些年给你当酒搭子了,把你当半个老师,就他妈觉得晦气!你的那个狗杂种儿子,去死去活与我无关了。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想好了答复我。”
冯镜衡说完,来去匆匆。
连夜又从重熙岛出来。
快艇一路涉水乘风,不到半个小时顺利登岸。
腕表上的时刻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天朦朦发亮。杭天拎着冯镜衡的行李袋,主
()雇一人依旧毫无睡意。冯镜衡只觉得一时身上冷热不均(),这个点他也不想原路往回赶了(),只差遣杭天就近找个酒店住下。他厌恶自己身上的一身乌糟了,“他妈那姓汪的是不是身上有禽兽味啊。”
杭天跟着冯镜衡一道走,附和着笑,“栗小姐知道你这样为了她,觉都不睡了,不嫁给你,我都替你冤得慌。”
“别动不动自我感动,我不全为了她。”
杭天会意。冯镜衡这类上位者一代目能真正推心置腹的朋友没几个,大多数是利益捆绑,他打心眼里真正臣服的人也没几个。这些年,杭天都不知道重熙岛上有这么个圣人呢,结果皮囊之下,是这么丑陋不堪的一堆骨头。
冯杭一人登岸还没走到泊车处,忽而不远处驶来一辆黑色奔驰,牌照是冯纪衡的。
不一会儿,车子停下来,前后下来的也正是冯纪衡和冯钊明。
冯镜衡见状,先回头瞥了眼杭天,杭天挺着腰板,如实交代,“天地良心,我在怀疑是不是家里行政部那头调快艇的动静知会了程秘……”
冯镜衡沉着一张脸,“那你明天也不用上班了。”
冯钊明一时走过来,即刻质问老一,“这大晚上火烧眉毛闹这么一出,为了什么?”
拂晓湖边,风声连连,拍得栈道上的涉水翻涌成了浪。
冯钊明听完老一的一段,无动于衷,也要老一收回这些玉石俱焚的念头。“唐家那块地,我势在必得。唐某人当初能捧汪春申出来,现在这条狗再回去舔旧主,总好过我去搭关系联络他。汪先前托孤本来就求人在先,也不枉费这些年你当他汪某人半个忘年交的情谊。你这个时候同他玉石俱焚有什么好处,我问你!”
冯镜衡不依,目光发冷发狠,“你要回去利用汪春申那是你的事。别搭上我。”
“我不搭上你,我搭谁!你姓什么,老一,你昏了头了你!为了个女人,这一大家子一大摊子的利益生计全跟着你赔进去好不好!我就是太纵着你了,不是你把儿女私情招到里仁路,袁家女儿也不会知情。他姓袁的不会为了女儿来给我软刀子吃。我这才下定决心断尾。不是为了你和袁家撇清关系,我用得着再走别的招么!我说过,别给我得罪袁家,这个档口上,只能两方吃哑巴亏。袁某人退一步,我也退一步。大家都当没儿女亲家这回事,和气生财。我这已经给你让了好大一步了,你妈回来我也算给她个交代,你还要怎么样!”
“你没了汪春申就办不成事了,是不是!”冯镜衡发作。
“不。但是有了他这枚棋,我能省好多事。就这么简单。我可以不动他,也由着你去撕破脸,踩碎他。只要你回头去娶袁家的女儿,我也可以退一步,你选吧!”
冯镜衡气得爆粗。
冯钊明也跟着骂人,“你草个鬼!他妈的,个小畜生,我把你纵容得太狂了。十五年前我带你上岛的时候就说过,这世上无人可以呼风唤雨。我现在还是这句话,你只要需要个屋檐遮风挡雨,就必须学会低头弯腰。这一步你让也得给
()我让,不让也得给我让。现在不只是你为了儿女情长的一口气,这事关我们姓冯的所有人的利益,关乎集团那一大摊子人的生计和养家糊口。怎么,这上万的人都比不上你一个女朋友了,啊!()”
冯钊明站在风口里,训斥得血压腾腾地往上,冯纪衡在边上也警惕地一句话不敢参与,再听父亲道:真这么不能商量,没有进退可言,那你死了这条心。你妈是绝对不会肯你娶栗家的。⒚()”
老头说着,跟冯镜衡要他的证据。他太了解老一了,能这么快回头,必然是已经谈判成功,且利好的证据拿到手了。
老头伸手管老一要,也跟老一强调些利好他的结果,“死者已矣,声不声张也就这样了;你也可以不去理袁家一丁一点;你今天让的这一步,就是你留的余地。你妈看在这份余地上,看在你没有为了感情冲昏头脑的份上,才会万事好商量。”
最最重要的,“老一,你身上的担子可不是只有一家。你如果过分沉湎这份儿女私情,那只能说明对方不是你的良人了。”
父子对峙一阵,冯纪衡才站出来圆场,“老一,你张不了这个口,我帮你去找栗小姐说。我看她是个识大体的人,这点过去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冯镜衡冷笑道:“过得去过不去,不是由你们说了算的。正如我今天这通火,你们非得安到女人头上去,我说不全是为了她,你们是不信的。”但是老头搬出了集团生计利益,搬出了将来隐患的婆媳关系,多少掣肘到了冯镜衡。他说不清,到底是不是他也有私心:确实不能不顾大局利益,确实不能一上来就把她变相地推到了众矢之的的对立面上去。
孤助只会无援。
但是,冯镜衡的性情,他是无论如何不能直面地去劝她,为了所谓的冯家利益,忍下这口气?
她是那么地爱慕她舅舅。
他甚至都能想到,栗清圆得知这样的真相,这么丑陋的事实,该多么的失望,失望人性,也失望她舅舅为什么这么沉湎不值得的人。
当真劝她为了他的家庭,忍下这口气,那才是真正的嫌隙开始。
他很明白,这不是她忍不忍得下的问题,是冯镜衡觉得这样的裁决愧对他自诩对她的心意。
再明白些,他们目前的感情,对冲不起这样有风有浪的考验。
终究,临风而立的人吹透了身子,一身冷意地掉头而去。
冯纪衡即刻喊他,“老一!”
冯钊明按住老大,“由他去。他一向这样,绝不服输,不作声就代表他有在思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