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是个好日子。晚上的月亮,应该会很圆吧。
晏重阑躺在床上,静静闭上眼睛,唇畔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晚上在雁堂赏月的人,总算不致扫兴了。
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别人都还活着,他却已经死了。
“殿下,起身了么?”阿黎在门外轻问。
晏重阑唤阿黎进屋,起身穿上衣服,不经意道:“皇上可有让我赴今晚的夜宴?”
阿黎愣了一愣,“没有。”随即又道:“若是殿下肯出席,皇上定然会很高兴的。”
晏重阑摇头一笑,“我还是不去了。阿黎,你不是要去亭桥的午宴么?准备准备待会儿就可以动身了。”
阿黎又是一呆,“殿下不随奴才一起去么?”
“我身子不太舒服,就在府里休息一日吧。”
阿黎连忙道:“那奴才也不去了。”
晏重阑微笑道:“我才不用你陪我。你盼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去呢?”
中午,阿黎不在,晏重阑在兰尘居前庭开了一个小小的中秋宴。月饼肥蟹,桂花佳酿,兰王殿下亲临,与仆同桌。
下午,差人搬了个软榻到屋外,躺在上面晒着太阳,看着不远处湖中残荷,眯眼午睡。
--他已经不怕做梦了。
--最后两个梦要说些什么,他差不多已经猜到了。
昨夜的那个梦中,不过是三个月前,梁疏郡痛得撕心裂肺,根本不能想象自己在百日后回想起一切事实的样子。
也许,如果一下子知道所有的事,会让人承受不了。但那七个梦一点点地泄露过往,他其实已经从很久以前就做好了准备。
无论笑容的背面是不是阴谋,哭泣的背后有没有苦衷,梦里的心情,却不会骗人。
和梁氏父子在一起的感觉,累计沉淀了十几年朝夕相处的亲情,是不是血浓于水,根本无所谓。
他就算有过的一时难以接受,又怎么可能会恨自己的亲人呢?
和晏重阙在一起的感觉,淡淡的喜欢,带了一点崇拜,带了一点敬慕,无关名利,无关肉体,甚至连爱情都还不算。只是少年再单纯美好不过的心事,清雅如荷,淡定隽永。
又怎么可能是现在这样,皇帝与王爷之间淫靡乱伦的宫廷丑闻?
为什么会那么相信对梁氏父子的恨,和对晏重阙的爱,答案呼之欲出,他已经不怕自己知道了。
最后骗了自己的,原来是自己一直坚持的那些相信。
可是--晏重阑抬起头看天--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