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她,生于此,长于此,困顿于此。
她忽而扬声道,“我不想回去。”
姬禾停下脚步,转身问:“先生可愿陪我出宫走走。”
她是内宫王姬,他是前朝王臣,两人身份有别,这样的要求于礼不合,范奚自然未应。
见他如此,姬禾讪笑了一下,打开天窗说亮话:“国之要事,君父从来都会采纳先生之谏,今先生有让我入赵之意,想来不日君父便会同意,既然如此,姬禾想在离鲁前,好好看一眼母国的山水,连这等小事,先生都不愿遂我吗?”
面对这番话,愧疚之感又涌上范奚的心头,他问:“公女欲去何处?”
“华宴山。”
范奚身型微微
一顿,拱手道:“臣依公女之令。”
……
姬禾回到宫室,与先前来寻她而不见的姬荣,堪堪错开一面。
她换下曲裾裙衫,拆了钗环发髻,以一根素布带束起长发,做男儿打扮穿戴,依旧未带一人,去了宫门处与等候她的范奚会晤。
她原意不想大张旗鼓惊动君父,不带任何士卒护卫,只与范奚二人,轻车简装前往。
见他也换了一身灰衣便装,腰挂青铜剑,风度翩翩立在一辆马车前。
马车前并无驾车的仆人,可见是由他亲自执缰绳驾车马护送。
姬禾心下稍觉满意,搭上他藏在袖中的手,踩上登车梯,微一低头,进了车内。
范奚惯常思虑深重,行事有度,自然不会真的如她所言行事。
她毕竟是王姬,安危不可轻率。故而,他事先禀明了鲁王,但也不能明面上拂了她的意,于是布了暗卫一路随行在马车之后。
华宴山巍峨秀丽,位于国都曲阜境外,东行十里,是鲁国王公贵女都爱去游玩行猎的地方。
半天路程,便可到达。
路途算不得遥远,但姬禾坐于车内,只觉颠沛不已,加上她晨起未食,有些头晕乏力。于是朝外喊了声先生,“我饿了。”
听到这声细弱如蚊的呼唤,范奚微微勒住缰绳,放缓了马车前行的速度,一手拿起坐旁的布包袱,反手从苇帘空隙递入车内,“里面有陋食和水,请公女将就一二。”
姬禾顺着包袱看见他那只
骨节分明的手,近在咫尺,一时有些愣神,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前些天下了场暴雨,道路被冲刷的崎岖不平,冒出好些大大小小的石块,范奚单手驭缰绳,丝毫不敢分神。
他若马车驾的不好,她坐在里面也便不会舒坦。
见车中人久不接手中物,于是他将包袱搁下,抽回手专心驾马车。
姬禾猛然被颠簸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正要去接,就看见那人将过包裹放在车厢地上,手抽了回去。
她无声的叹了口气,探手拿过包袱,打开见到两个青竹筒,一块用荷叶包裹的炙牛肉,并一包炒豆。
姬禾从袖中抽出短匕,用汗巾擦了擦,慢条斯理地切下一小块牛肉,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头晕目眩才得以化解。
她一向不耽于吃,故而长得纤瘦;此次在马车内,环境使然,更加无心敞开吃,略饱腹之后,就停了口。
她将剩余的大块炙牛肉包好,拿了一只装水的竹筒,浅浅喝了一口后,摆回原样。
隔着芦苇帘子,她定定望着他的背影,只觉这一帘之隔,似乎很近,可她很清楚,他们隔着的是千山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