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怔愣,到嚎啕,只是短短的一刹。受尽了委屈的孩子拽着师兄的衣裳,哭得格外惨烈。
但抱着小师弟的念真,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他浑身发抖,心如刀绞,然而他没哭。他突然觉得自己血脉里有些东西被激发出来,那是一种绝望中凭借本能滋生出来的顽强,那顽强不许他哭,就算心里疼得快要窒息,也不许有一丁点眼泪。
“师兄,我腿好疼啊……我以后要残废了!我要残废了!”看着自己腿上的夹板,念恒用最本能的担忧表达着心里的委屈。
“你不会残废的,这儿有最好的大夫,等骨头长好了,你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帮小师弟擦掉眼泪,念真尽量安慰。
“……念远师兄为什么要往死里打我……我从没招惹过他啊……我当初是给你通风报信说他怀疑你,可这事儿他根本不知道啊!!”眼泪似乎擦都擦不干净,念恒死盯着念真,似乎认定了这个人口中说出来的就会是箴言,就会解答他所有破不开的谜题。
“别乱想了,你放心,他再也不会这么对你了,以后,谁也不敢欺负你!”声音里带着颤抖,念真抱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师弟,发誓赌咒一般说出最后一句话的同时,死死闭上眼。
而站在屋外,听着里头两人对话的冯临川,就只是在猛吸了几口烟之后,一声长叹。
那天起,念恒留在了冯家寨。
随着病情一点点好转,念真也在一点点告诉他,自己是如何留在西山口的。
“你全说了?”温泉的水雾里,冯临川问旁边的人。
“怎么可能全说。”念真红了脸。
“那你是怎么说的?”
“只是告诉他,我对如今这世道绝望了而已。”
“那他没问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问了。”
“然后呢?”
“我什么都没告诉他。”
红着脸的念真是那么回答的。
但实际上,他和念恒的交谈,没有那么简单。
能勉强支撑着身体下床的当天,念恒确实问了那样的话,因为只有十一岁,又完全在寺院里长大的孩子,根本不能理解为何自己最亲最亲的师兄,会留在土匪的山头,还和那匪首同居一室。
“他不是恶人。”念真边给小师弟夹菜,边含糊的撒了个谎,“另外,我怕冷,他这屋……比较……暖和。”
“那,你当初突然从京城消失,就是到这儿来了?”
“嗯。”
“……师兄。”
“啊?”
“我不能吃肉……”低头看着被夹在自己碗里的一块清炖排骨,念恒吞了吞口水,但还是没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