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眼彎彎的點了點頭,伴著晚風開口道:「好,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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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醫院並不忙碌。上了一天白班的醫護人員都已經下班回家了,想要看病的患者也走了一大半,原本擠擠攘攘的大廳空空蕩蕩的,就連收費窗口都空了一大半。
蘇恪玠一路走到病房,蘇父已經醒了,直挺挺的躺在病床上,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任由蘇母拿著一塊毛巾給他擦拭身體。
蘇恪玠頓了頓,看向蘇母:「他還是不肯說話?」
蘇母搖了搖頭。自從手術過後,清醒過來的蘇父就不肯說一句話。大家都能理解他的心情,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正值壯年的自己忽然沒了一條腿。
蘇恪玠在床邊坐下來,雲淡風輕地開口:「你應該知道了,你的工傷賠償還有工資都結算下來了,是台基基建墊付的錢。」
「除了支付醫藥費,剩下的錢我打算成立一家裝修公司,法人代表就寫您的名字。您沒意見吧?」
蘇父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
蘇恪玠繼續說道:「一會兒要跟老蔡叔他們一起吃晚飯,除了發工資,就是要討論這件事。你們都是一個村出來的,在大城市闖蕩這麼多年,乾的也都是工程上面的活。包括裝修水電這一塊,你們應該比我更熟。」
蘇父的眼珠轉了轉,看向蘇恪玠。
蘇恪玠伸手拍了拍蘇父完好無損的那條大腿,沉聲安排道:「以您現在的狀況,就算痊癒出院了,也幹不了力氣活。我準備給您報個會計培訓班,讓您當出納管錢,順便再兼職個工程監管員——咱們家是小本買賣,雇不起太多閒人,只能讓您這位老闆身兼數職了。」
蘇恪玠說到這裡,忽然轉頭問蘇母:「我記得爸是初中畢業,對吧?」
蘇母愣愣的點了點頭。
蘇恪玠笑道:「足夠了。家裝裝修其實就是良心活,督工管錢本來也不需要什麼太高深的技術!我相信以您的經驗,應付這個綽綽有餘。」
「您還正值壯年,家裡弟妹又小,這個家的門戶還需要您來支撐。」蘇恪玠看著一言不發的蘇父,認真說道:「就算台基基建墊付了您的工傷賠償,咱們也不好坐吃山空,總歸是要想辦法繼續奮鬥。是吧?」
蘇父雖然沒說話,看向蘇恪玠的眼神卻越發精神了。
蘇恪玠又看向蘇母,接收到兒子傳遞的信號,蘇母「啊」了一聲,難得腦子靈光的配合道:「阿恪,你咋能這麼說話呢?你爸現在都什麼樣了,你還逼著他出去幹活。我知道咱家今後全指望你一個人,你肯定覺得壓力大。實在不行媽出去幹活,等你爸出院了,我就去勞動市場——」
「你胡說八道什麼!」一道沙啞至極的粗糲嗓音忽然打斷了蘇母的話,只見蘇父吃力的開口:「誰家好老爺們讓老婆孩子頂門立戶,我只是沒了一條腿,又不是人沒了!」
蘇父一旦開口,一直憋在胸口的一股鬱氣就漸漸疏散開來,甚至有精神在床上掙扎著半坐起來。
蘇母見狀,連忙搖起病床,又豎了一個厚厚的枕頭,方便蘇父靠在上面。
蘇恪玠將剛剛切好的橙子遞給蘇父,笑眯眯說道:「清熱去火。」
蘇父瞪了蘇恪玠一眼:「別整這些沒用的。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打算的,那個裝修公司是咋回事,怎麼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也是剛剛才落實的想法。」病房裡的空調吹的有點涼,蘇恪玠給蘇父掖了掖被子:「您也知道,我之前為了賺錢,認識一些炒房團的人。他們買完房當然是要裝修的。與其交給不認識的人來裝,不如讓我來賺這筆錢。至少我不會騙他們,更不會以次充好。」
蘇父接過橙子,怔怔點頭:「那確實要好好把關,咋能以次充好呢,更不該騙人。」
看到蘇父整個人都活泛起來,蘇母也跟著鬆了一口氣。趁著蘇父不注意衝著蘇恪玠豎起大拇指,悄聲說道:「還得是你。」
蘇恪玠倒是沒有什麼感觸,繼續說道:「明天我還要去台基基建一趟,讓媽準備好您的證件,回頭我讓邢律師來取。」
蘇父瞭然:「是要辦理公司執照嗎?」
蘇恪玠點了點頭:「他是律師,比我們更熟悉流程。」
蘇恪玠簡單交代兩句,並沒有在這個細節上過多糾纏。話鋒一轉:「晚上要請老蔡叔他們吃飯,可惜您去不了。」
說完,又笑著補充道:「您要聽醫生的話,好好治病快點康復。」
蘇父表情有些不自在,喃喃自語:「我啥時候不配合治療了,沒有的事。」
蘇恪玠含笑不語,也不戳穿。這段時間他實在太忙,很多事情都顧不上。再加上蘇父剛剛做完手術,身體確實還很虛。如果不是時機到了,蘇恪玠甚至覺得再給蘇父一段時間讓他慢慢走出陰影也不錯。
畢竟用工作和養家餬口這種理由逼迫一個成年男人快點振作,聽起來確實有點殘酷。
掐著時間又陪蘇父蘇母聊了兩句,蘇恪玠起身離開醫院,在約定的時間趕到飯店。
為了溝通方便,蘇恪玠定了一個包廂。到地方的時候老蔡叔他們都已經到了。只是還沒點菜,就坐在包廂裡邊嗑瓜子邊喝茶充飢。瞧見蘇恪玠推門而入,眾人下意識起身,熱情招呼道:「阿恪來了,你爸咋樣?」
「精神頭不錯,今天終於開口說話了。」蘇恪玠笑著回應,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