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音不愿再与他们多说什么,带着人回了宫,哪知道回到坤宁宫,只有朱厚炜与朱秀荣两兄妹在,两人骑着小竹马,你追我赶,见到张音回来,都向她扑过来,一人抱住她的一条腿。
朱厚炜委屈的说:“父皇带大哥出宫玩去了,都不带我和妹妹。”
张音摸摸他的小脸,安慰道:“你们太小了,等你们长得和哥哥一样大了,父皇就带你们出去玩。”
“好吧。”他还是一脸的闷闷不乐。
小小的朱秀荣突然蹬蹬的跑去室内,过了一会儿,又跑出来,伸手递给他一样东西,道:“二哥,你不要不开心,秀荣把最喜欢吃的桂花糕给你吃!”
朱厚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接过桂花糕,三两口塞进嘴巴。
一直了天黑了,朱佑樘才带着朱厚照回来,朱厚照还没进坤宁宫的大门就叫道:“二弟,三妹,快来看,我给你们带好吃的,好玩的了。”
他买了一大堆吃的和玩的,有民间的各种糕点,还有五颜六色的风车、藤蔓编制的小动物,朱厚炜与朱秀荣爱不释手。
张音拉着儿子坐到一边,柔声问道:“宫外怎么样啊,今天有没有见识到什么新鲜事?”
朱厚照道:“宫外的人生动有趣,比宫里的人好玩,醉仙楼的烤鸭也好吃,我还带回来了呢,娘,你等会儿一定要尝尝。有个人撞了我一下,然后我的钱袋子就被他偷了,他的技术可真好啊,父皇并没有把他送去见官,反而给了他银子,让他以后自食其力,做活养活自己。”
张音点头,又问:“还有呢?”
“孩儿今日在街上见到有穿绫罗绸缎的人,还有衣不覆体的人,有的人吃得起京城最好的醉仙楼,有的人却要乞讨为生,孩儿以后肯定不会闹那种何不食肉糜的笑话。”
张音摸摸他的头,欣慰道:“你能懂得民间疾苦,为娘很欣慰啊,照儿,眨眼,你就长大了,都快比娘高了。”
朱厚照笑道:“那我还要快快长大,以后照顾娘和弟弟妹妹们。”
朱佑樘则陪着女儿玩小风筝,听到朱厚照的话回过头来,道:“照儿,你可要说道做到,以后就算爹娘不在了,也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
朱厚照心中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从来就没有想过爹娘不在了会怎么样啊,他是父亲最重视的长子,母亲虽然更疼爱弟弟妹妹一些,但是对他也是很好。
朱厚照有些心神不灵,张音见他情绪不好,用过晚膳,就打发他回宫休息了。
今晚的月色很好,月光洒在地上,映着树影,如同水中的荇菜,朱厚照踩了踩树影,又觉得没趣。他回头看向灯火通明的坤宁宫,想着母亲还在陪着弟弟妹妹们玩,心中更加不舒服。索性掉了头,随便找了一个方向走去。
大伴高凤不在,跟随的小太监们都不敢劝他,有个胆子大些,咽了口水,上前劝道:“已经是暮秋了,天气凉,太子您还是先回宫吧。”
朱厚照心中烦闷,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随意走走,马上就回来。”见那个太监张嘴,他马上说:“闭嘴,不许说话,在这里等我。”
秋风吹得树叶簌簌的响,在抬头望着天空,一片乌云不知什么时候飘了过来,挡住了月亮,这一片地方偏远,有些阴森,偶尔还传来几声猫叫,饶了朱厚照一贯的大胆,此刻也不由得想起太监们给他讲的那些鬼故事来,他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间一个鬼魅似的声音传到他耳边,“儿子,儿子你终于来看娘了!”
☆、母子
这声音尖锐刺耳,朱厚照吓了一跳,但他生性胆大,心想既然遇到鬼了,怎么也学学那骗鬼的宋定伯,逗这鬼玩玩。他索性站住了,等着那鬼现身。
然而,这鬼却让他失望了,借着微弱的月光,朱厚照看清了那鬼的样子,不过这个普通的宫女,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衣衫倒还整洁,但形容枯槁,人很瘦,走路飘一样。
那宫女殷殷切切的看着他,嘴里不停地叫着“儿子、儿子!”
这就是个疯女人嘛,朱厚照觉得没趣了,转身准备离去,那宫女突然紧紧拉住他的衣袖,悲戚道:“儿子,你别走啊!”
朱厚照稍稍用了点力气就挣脱了宫女,见她实在哭得可怜,于是道:“你可别哭了,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儿子。”
宫女问道:“你穿明黄色,是太子殿下?”
朱厚照颔首。
宫女咧嘴笑了,“太子就是我儿子,我儿子就是太子。”
朱厚照恼怒,骂道:“你这疯子,我母亲乃是皇后娘娘!”唉,他竟然浪费时间与这疯子说这么多话。他不再理宫女,转身大步向来时的路走去。
宫女追赶几步,大声道:“你是我的儿子啊,我名叫郑金莲,本是太皇太后赐给陛下的妾,皇后善妒,当年又没有生育子嗣,朝臣纷纷上书选妃,皇后无法,只得盗宫人子为己用,我才生下你,就被皇后夺走了,我的儿,这十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朱厚照心中茫然,本能的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你不过是个卑微的宫女。”
郑金莲道:“你不相信我也是正常的,你可以去问仁和长公主,她对这件事情很清楚,当年她还见过你外公。”
“闭嘴!”朱厚照不想再听她说下去,匆匆而去。
大伴高凤正带着一群小太监在寻他,见到他,连忙问道:“殿下哪里去了,让奴婢们好找,夜里冷得很,快快回宫吧!”
朱厚照眼睛一热,道:“好。”
这一晚上朱厚照都没有睡好觉,一会儿梦见那郑金莲在对他哭泣,诉说,他这个儿子不管亲娘在受苦,一会儿又梦见张音只顾着疼弟弟妹妹,对他要求十分严苛,弟弟妹妹可以任意撒娇耍赖,他却不能。早上醒来的时候,头昏沉沉的,面色有些蜡黄。
高凤替他去学堂告了假,又请了太医给他看病,太医诊断是受了风寒,开了一副药,朱厚照喝了药,又躺在床上睡着了。
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张音正坐在床边,担忧的望着他,用手轻轻的碰了碰他的额头,柔声问道:“照儿,你头还疼吗?”
朱厚照摇摇头,摸摸地看着张音。
张音见他闷闷的样子,还以为是因为身体原因所致,道:“病了就好好休息几天吧,等完全好了再去学堂,我刚才熬了鸡茸粥,还是热的,你先坐起来喝一碗。”
朱厚照喝着温热的粥,熟悉的味道流淌在心里,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味道,可渐渐的,母亲就很少再做了。
朱厚照突然问道:“娘,我们兄妹三个,你最爱谁?”
“啊?”张音以为自己听错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傻儿子,你不会吃你弟弟妹妹的醋吧,你们同胞所出,我一样爱你们,只是你是长子,以后要继承你父亲的皇位,所以我们对你要求更多,也更严格些,对你弟弟妹妹就没这么多要求了,而且你能永远都陪在父母身边,你弟弟只要成年就要离开京城就藩,以后相见渺茫,你妹妹也要出嫁,出嫁的女儿也不能陪着父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