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他收回视线,垂下头颅,俯拜下去,不敢再有丝毫不敬,“草民知错。”
在长公主面前,他所有引以为傲的聪明才智都不值一提。
“是草民跟踪了谢荆。”
外头动静似乎停了,他听见邹静在指挥人清理蛇身和月台。
室内是久久的沉寂。
静到他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长公主似乎下来了。
他却再不敢抬眼直视那人一眼。
为人下属者,直视主上,乃是不尊。
何况殿下才洗漱过,未挽发髻,未戴钗环。
不知何时,一股芝兰花的幽息从四面八方弥散开来。
他将头埋得更低了些,屏气凝神,余光也死死收敛了。
他听见长公主殿下问他:“你可有姓氏,名字?”
他垂首,坚定道:“草民只知姓云,无字。”
“冀北之野,马群遂空。”她吟道:“冀者,北也,望也,幸也。”
“日后,你便唤作云冀。”
“……是。”
话音刚落,他怀里被扔了一个小白瓷瓶。
“上好药,明日开始做事。”
那股芝兰幽香飘然远去,唯有一小缕残留在小白瓷瓶之上。
只这一缕,却奇迹般地掸尽了他周遭的血腥。
他将药瓶妥善放进袖口里,附身长拜。
“是。”
*
是日风轻云淡,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
湖水岸边,早早的便挤满了人,一个个伸着脖子朝湖中那艘承载了美妙佳人的花船上张望。
明月清辉舞曲魁首遴选的日子,虽算不得一场盛事,却也很引人眼球了。
湖中船上,一众女子正忙着梳妆打扮。
红绡是第一年参加此选,很有些紧张,同行的好友宽慰她:“放心罢,你练了这么久,必定有所收获的。”
对她们这样的青楼女子而言,若没了价值,那便比任何人都低贱可欺。
唯有自强,努力抬高自己的身价,才有可能为自己挣一个前程。
若此次遴选她能够出彩一些,得了看重,便可以点为专攻舞蹈的艺曲,不必再作践自己。
可若不能,自己便要再错磋磨一年了……
想及此,她深呼吸一口气,“成败在此一举了。”
好友欣慰不已,只要红绡能出头,那她也能好过一些。
她透过纱帘被风卷起来的小角,看向湖案上的人头攒动,想到一个人,有些遗憾又有些不解地问红绡,“好些参选的人都给自己找了人来捧场,如此赢面大一些。邓氏长寻与你相交甚好,为何不请他来?若是他在,你便更有胜算一些。而且我看他也很有要为你赎身的意思,你多与他来往,日后做不成他正妻,靠着他脱离苦海,不也是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