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悉心中一沉,果然,师父已经见过侯轻雪,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不过好在有孟岂白这层关系,师父心中不是不念挚交旧友的人,想来也是因为这个阿雪才能平安活到现在。韩悉用一贯春风三月的笑容掩盖着内心的不安,“认得,这件事不重要,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慢慢,韩悉,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这慢慢的机会了。”侯轻雪握紧了与韩悉十指交叠的那只手,喃喃说道。
“不要怕,我一定会救你出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是我一点都不希望因为我,你和小叶还有子渊会深陷危险之中。”
“阿雪,人这辈子有很多时候不得不面对背水一战的绝望处境,但现在你没有别的选择。想要和我还有小叶子渊再在一起,就只有放手一搏才会换来这样的可能,你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试一试?”
韩悉的话总像是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这力量孟岂白也有,侯轻雪的心中的畏惧和担忧被轻易化解,她笑着点了点头,复又低头软语:“师父以前就说过我总是喜欢用脆弱的心去看本就应该顺其自然的东西,看来真是这样没错。”
“谁说的,你当时在寒舍门前以一当千,轮战武林,让我这个男子都拜服不已,你其实比我懂得什么是坚强。”
“不,在我心里你和师父一样,一点都不脆弱。”
“我和你刚好相反,起初我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足够平静地看待所有事情,可喜欢你让我变得脆弱,而脆弱只会让我痛苦。但是,只要我一想到有一天将会失去你,那么今天的痛苦,我韩悉甘之如饴。”
四目相对,十指紧扣,相视而笑。
韩悉望着侯轻雪的脸,她的眸中印着自己的模样,他漾出温暖的笑意,声音中也透出柔软的甜蜜:“阿雪,我们成亲吧。”
侯轻雪没有任何矫揉造作地猛点着头,她不懂那一套虚伪的欲拒还迎和故作姿态的娇羞扭捏,真情流露时,她唯一会做的就是毫无保留。
“等离开至正山庄,我韩悉一定娶你为妻,到那时天地为证,日月为媒,你就是我唯一的妻子,我们两个一定能一生一世,白首到老。”韩悉情到浓时,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郑重,侯轻雪也是
泪盈于睫,却含笑点头。
等到韩悉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他才明白情这一字的分量究竟几何。但为了今后的誓言能够践行,他不得不离开,继续做那个虚伪又冷静果决的韩悉。
才走出洞牢的大门,韩悉便迎面遇上了柔镜波。
这个女人危险又神秘,之前在林元修那里了解到的信息无一例外不清楚的表明了这样的结论,韩悉明白柔镜波恐怕已经从林元修处清楚自己三千阁这几日真正的行踪和打算,因此他也并没有被撞破的如临大敌,只是恭敬地颔首道:“柔庄主,多谢你对阿雪的悉心照料,韩悉没齿难忘。”这话并不是虚以委蛇,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韩悉虽然无奈以心机和虚伪留在至正山庄,但他却始终是一个真诚和善良的人。
“举手之劳。”柔镜波也微微颔首,她的气质高洁,眉宇间纤尘不染的仪态总是有着和年龄不相符合的淡然超脱,她在这回礼之后便自然而然地像洞牢中走去,韩悉让到一侧,不料柔镜波走过韩悉面前时却突然停住,“韩少侠,追捕温忆和敝庄弃徒叶寒初的事还要多劳你费心,镜波在这里先行谢过。”她目视前方,声音不大,但却字字清晰,韩悉敛眉忙道见笑,但心中却明白柔镜波话中的意思。
这算是一种微妙的示好,一种盟友间的默契。
虽然之前因为林元修从中的缘故,但毕竟韩悉从未和柔镜波直接接触过这件事。而现在柔镜波的表态正是一直以来韩悉期待的。这计划柔镜波赞成并且会相助,韩悉心中有了底,看了看柔镜波逐渐消失在洞牢黑暗中的背影,脚步稳健地向前山走去。
温子渊和叶庭云到达了和韩悉约定好的小镇。
一路上温子渊话少得很,一脸失魂落魄,更显憔悴。
叶庭云想出言安慰,却也不知从何说起,情这个字千头万绪,他自己都是惨不忍睹的手下败将,又何来安慰他人的本事。
“子渊,”夜晚,叶庭云还是觉得不能放任温子渊这样颓然下去,他来到温子渊的房间,坐在了她的床前,“你现在对沈南州,是不是还……”
“你以为我还对沈南州余情未了?”温子渊言辞爽快,她清楚小叶一直以来的担心,“我并不是因为旧情未了又添新愁而烦闷,”看着叶庭云忧心忡忡的面容,温子渊叹了一口气,“我这辈子有过假意也有过真情,可是唯独就是不愿强求一些本不应该属于我的东西,更何况既然我已然选了新的生活,那曾经的一切我就都能抛得下。”
“有过,不代表以后都不再可能,我希望这件事后你能重新看待这些日子。”叶庭云想到前几日离开三千阁时温子渊的神情,发自肺腑地说到。
“小叶,其实你比我还有清楚,为一件你根本没法掌握的事情去苦痛是最没有用的,我太累了。”温子渊阖上双眼,她这二十余年好像活了三生三世那样的漫长,世事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只是她已然疲惫不堪,再也不愿去轻易为任何一件事泥足深陷。
“好,一切都依你,反正不管怎样,我和阿雪都会陪着你,子渊,你要明白,你早就一件不再是孤身一人,千难万险,你还有家人替你分担。”叶庭云,拍了拍温子渊的肩,声音柔和却坚定非常。
“我明白,”温子渊灿然一笑,“我一直都明白。”
☆、差池
等待韩悉的并不是贺鸣天的雷霆震怒。
当韩悉踏进贺鸣天房间时,贺鸣天已经知道他回来的消息,书房的空气中有着一股淡淡的墨香,贺鸣天在案前奋笔疾书,韩悉站了好一会儿都未敢出声,直到贺鸣天落下笔,走到了他的面前。
“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做?”
这话听起来平常,但实则很重,韩悉知道以自己暴露出的和侯轻雪的情分,没有办法用谎言去掩饰内心,他单膝跪地,贺鸣天长衫的下摆有着精致的暗纹,韩悉目不转睛,声音沉稳却又夹杂着他伪装出的惶恐:“庄主,只要能留下阿雪性命,韩悉愿意肝脑涂地。”
“韩悉,你的保证说过太多次,反而让我不愿相信。”
“属下抗命归来,愿受任何责罚。”
“陈靖山的事你做得很好,你为了侯轻雪愿意去杀一个与你毫无干系的人,会不会你也能为了她来杀掉我?”
这话和师父之前所言倒是有些相似,韩悉不喜欢这种质问,也不喜欢心中这样不自觉的对比,他继续谦卑又故意显露急躁地说到:“属下绝不会!”
“你一回到山庄马上跑去见了侯轻雪一面,南州他看似决绝实则优柔,这是我一直清楚的,只是我还是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将令牌交予你,信的事也是他告诉的你?”贺鸣天的声音从缓慢变到凌厉从中根本没有任何过度,韩悉虽然一惊却心中未乱,或许是被之前沈南州的一席话打动,他不想牵连沈南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