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悉眼中从未有过的锐利让贺鸣天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的真面目并不是从前他一贯所展现出的模样。
为什么所有人都是要晚那么一步,柔镜波看着贺鸣天盯着韩悉的眼神,她想起了那一日垂死的师父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的。
“有辱武林正道的是你,贺鸣天!”
一个沉着有力中气十足的声音划破长空,众人一齐向声音的方向望去,从黑压压的人群尽头自动辟开了一条空路,两个人戴着黑斗篷的人缓步走来,显然声音是其中一个人发出的。众人不明所以地注视着这两个人一步一步走到洞牢之前,安静地能听得到此起彼伏的呼吸。
贺鸣天的看到这两人后先是狐疑,而后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他的目光死死地抓住其中一个人,而目光中之前的火焰仿佛已经燃烧成了死灰。
凌昼的心已从刚才的愕然化作了狂喜。他就知道!韩悉怎么会放任事情发展得脱离自己的掌控!
众人最后的温子渊和林元修是眼见这两人从他们面前走过的,温子渊此刻已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地捏紧林元修的手,林元修不知道温子渊为何要这么高兴,但是他隐约猜出了这两个人其中之一的身份。
“这是真的?”他侧过头,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温子渊回答他的笑容更为灿烂,她毫无预兆地扑到了林元修的怀里,双唇在他的脸颊一侧轻轻一吻。幸好众人的目光都被前面精彩的转折吸引,无人见到温子渊大胆奔放的举动。
那两个人依次解下斗篷,当面容展露,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其中之一身上,并且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
“贺鸣天,”段易川露出了一个莫测的笑容,眼神掠过韩悉微微含笑的脸和凌昼难以自抑的喜悦,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贺鸣天早已面无血色的脸上,“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可认识这个人是谁?”
☆、盛事(三)
“陈掌门,你不是已经……”人群中已经有人认出了陈靖山,众人的反应正是韩悉所期待的那样,他凝视着贺鸣天,享受着他的惶恐,这一定是他人生中最邪恶的一刻,韩悉想。
“诸位,”段易川做出了一个彬彬有礼的噤声手势,在扫视众人后继续说道,“在下乃是横澜岛岛主段易川,那边的韩悉韩少侠正是韩某的爱徒,多年之前,在下无意间得知贺鸣天的阴谋与勾当,却无奈证据难以寻觅。为了武林正道不被宵小荼毒,我便派出韩悉潜伏于此人身边,终于得到了他这些年将武林玩弄于鼓掌之上的证据……”
段易川每说出一件事,众人的惊讶之色就更多一分,虽然不少人还是狐疑居多,但在指出陈靖山事件并得到陈靖山的验证之词之后,那狐疑也变成了唾弃与不齿。
韩悉记得那一日为了防止贺鸣天的眼线汇报事情,不得不刺出的那一剑,剑尖结结实实地刺入了陈靖山的身体内,那是他刚刚晓得韩悉是贺鸣天派来杀他的杀手,还不知晓韩悉这只是看起来必杀却可以躲开了要害的一剑是为了演一出不得不演的戏。
而后他将陈靖山隐匿妥当,又在返回至正山庄后告诉了师父让他去将陈靖山在武林大会时接来此地,并用暗号告知,种种布置只为这最后的一击!
可是柔镜波将凌昼推出这一手段却让韩悉措不及防,好在事情并非毫无转圜,他只得将自己推到了第一线来掩护凌昼,而师父恰当的出现不止为他也为横澜岛挽回了败局。只是韩悉在短暂的兴奋过后依旧是有心满腹,阿雪究竟在哪里?凌昼能被柔镜波挟制恐怕只有阿雪一个原因,但柔镜波究竟将阿雪如何了?他想将柔镜波这个身份不明目的也不明的危险人物同贺鸣天一网打尽,可是此时却投鼠忌器,只得作罢。
原来最危险的敌人一直是柔镜波,她既联合贺鸣天为非作歹,又暗中勾结林元修意图反扑,甚至自己还另有筹谋。想到这里韩悉看了一眼此刻竟然还是面色如常的柔镜波,心中不由得感到了一丝战栗。
她到底是谁!
韩悉盯着柔镜波想到此处,猛然发觉柔镜波不知什么时候看向了自己,沉静的神色中虽无不妥,但是她的眼底却有一点骤然爆发的光亮,仿佛牵动了嘴角,微微上扬。
那个莫测的表情只有一瞬间,却足以让韩悉不寒而栗。
在众人之后的林元修此时有些疑惑,陈越之之死与贺鸣天无关他是再清楚不过的,可是现在段易川与陈靖山为何一口咬定就是贺鸣天所为,不,不会只是为了多罗列出一个罪状,即使没有这一桩,贺鸣天也是罪无可恕的武林公敌。密函与以往的交谈在他脑海中编制成了一个混乱的迷网,林元修皱着眉头,事情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奇怪,你不是说陈越之的死与贺鸣天无关吗?”温子渊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她拉了一拉林元修的手,像是提醒也像是追问。
“我之前曾觉得韩悉有问题,现在终于明白,他竟然是段易川的人!之前的欲盖弥彰不过是为了横澜岛铺路,难道说陈越之的死与他有关?”
“不可能,韩悉来到锦阳和寒舍是在陈越之死后。”
“段易川也是在这之后,那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你的意思是还有人是段易川的棋子?”
“先看看再说。”
“嗯。”
二人的目光回到众人的焦点,这次最先说话的人是陈靖山。
“鸣天,你我是多年挚交,越之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居然下此狠手!”
贺鸣天的脸色由苍白变成死寂。
韩悉想,任何证据都不如人证来得直截了当,既然要做到一击必杀,那一定不能给贺鸣天喘息的机会。
“贺鸣天,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凌昼觉得此刻师父的样子像极了从前义正言辞的贺鸣天,他想笑,却还是努力忍住了。
贺鸣天的视线扫过段易川和陈靖山,又看了一眼他身后面色阴晴莫辨的柔镜波,原本死灰一样的眼神突然锐利了起来。显然柔镜波没有在这个时候来落井下石,韩悉和林元修也是奇怪,为何柔镜波这么放任此事发展,贺鸣天明显已是供认不讳,这样下去她与贺鸣天的狼狈之交也会暴露出来。
事情发生的极其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贺鸣天离柔镜波的距离之近以至于他只迈了一步便将柔镜波揽在怀中,右手呈鹰爪状死死地扼住了柔镜波的喉咙。
韩悉是第一个有所反应的人,他上前一步本已经拉住了柔镜波的一只手臂,可是奈何贺鸣天的速度和力量都远在他想象之上,而柔镜波已在贺鸣天的掌握中,命悬一线。
太阳已高悬在空,只是后山因为树木密布而格外阴凉,在一片斑驳的阴影下,悬壶山庄其余的门人都急切又紧张的想要上前,更有几人关切地叫着“庄主!”,而柔镜波先是惊愕复又归于冷静,她用一个简单的手势制止了悬壶山庄的门人,喉间的紧迫让她的脸上浮上一层气窒造成的微红,温子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到,可是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四下张望,如果小叶在这里,他看到柔镜波被挟持,一定不会坐以待毙,可是周围的人群虽然骚动却没有任何一个有着按耐不住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