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靖王妃真的伤心了,顾新眉也心慌,竟掩面哭起来。
“我只是想惩治个小娼妇,又怎知道会闹成这样?这话我只同你说,现连你也怪我!我别活了!”
靖王妃说完一通话,人冷静了些,语气也趋于缓和,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说你,若是不吃亏也就罢了,偏生不是什么聪明人还要作这出,何苦来的?一个庶出,你若是容不下,当初就该将她挡在门外,既然没拦住,养着就是了,还能吃你几两米?”
顾新眉不服气地唾了一口:“什么庶出?一个娼妓生的,也配入我家门?我就是瞧不上她那样!”
靖王妃叹了口气:“再瞧不上眼,也养不了几年了,再说,苛待庶出,那是什么下贱人家做的事?传出去一样不好听,你怎么就不懂?”
一听这话,顾新眉哭得更大声:“你总说我不懂,说我蠢笨,可你怎知道我的苦?”
顾新眉缓了缓气息,声音有些沙哑:“父亲当年偏宠陆氏,母亲又久未得子,一个正妻活得还不如个妾室,祖母又是个不问世事的……只是那时你还小尚不记事,自然不知道我们当初有多苦。”
听顾新眉说到顾家,靖王妃似是想起了出阁前的时光,眼中的厉色褪去了大半。
顾新眉道:“那陆贱人怂恿父亲退了我在盛京的婚约,害我远嫁至此,十多年来回去过的次数屈指可数,连母亲临终都未能赶上!”
说到这里,顾新眉恨得咬牙切齿,连声音也忍不住颤抖:“若非后来陆氏以下犯上,被祖母处置了,只怕你也要跟着受苦,便是如此,正房无子,顾家的家业最后大半还是落到了那陆贱人的几个儿子手中!你懂不懂我有多恨!”
闻言,靖王妃潸然泪下,坐在顾新眉身边,抱住她肩膀。
顾新眉窝在靖王妃身上,哭得凄凄切切:“我拦了十多年都没拦住那小贱人进府,你姐夫又那般向着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个庶出的超过玉珩玉瑄去啊!可偏偏玉珩又是个不中用的,我除了防着那小贱人还能如何!?可我哪里想过害人性命!难不成我已经害了宁恒,还要再打死他女儿么?”
……
放放血
出了福安院后。
琉翠惊魂未定:“幸好姑娘没事,当真吓死我了!当时六姑娘不是撞见宁姑娘身边的人抓毒虫吗?姑娘何不请了六姑娘来作证?”
戚玦却道:“戚瑶都说了,宁婉娴只有我一个仇人,我自己能解决的事情,若是让她因此被宁婉娴这种人记恨,还是算了吧。”
戚玦看了眼月色,要遣琉翠回去,琉翠自然不依。
戚玦只好再三保证自己只是去找戚珞说话去了,这才好说歹说劝走了琉翠。
她绕过环湖长廊,进了假山丛,顺着石阶上去,斜倚在假山上。
夜色幽凉,蝉鸣蛙声四起。
月色如洒,没有了灯火夺目,显得异常皎洁,莹莹一层镀在戚玦身上,更衬得人肤白胜雪。
她本闲缓打着扇子,忽停了手,正色起来。
只见远远的,东院环湖的长廊上,一个人影朝这里过来,若非黑色帔风上的银色暗纹称着月色盈盈泛光,整个人几乎就要没在夜色里。
戚玦朝他招招手,那人的脚步都轻快了些,小跑着进了假山丛,片刻后出现在戚玦身边。
裴熠额头上挂着汗,一双眼映着月色,似含星辰……简直好看得惊人。
片刻恍神后,戚玦道:“如何了?”
宁婉娴败露后,顾新眉便遣散众人,与靖王妃一起,扣下了她和随侍丫头,又传了莺时院的丫头婆子去审。
裴熠道:“只有一个叫香梨的丫头共谋,只是宁婉娴始终矢口否认,咬死了是那个香梨一人所为,母妃那边的意思是……放她回去。”
说这话的时候,裴熠攥紧了拳头,却见戚玦神色如常,他道:“你不生气吗?”
戚玦只是无奈一笑:“早料到这个结果了。”
裴熠不忿:“母妃最疼的就是满儿,我实在不懂她为何不追究。”
裴熠气得小脸鼓鼓的,小奶糕子一般,戚玦没忍住,掐了掐。
他却是没撇开脸,竟由着她掐,只是抬眼抿着嘴看她,倒叫戚玦有些不好意思地撤开了手。
她道:“和靖王妃无关,是母亲的意思。”
见裴熠还是闷闷不乐,戚玦道:“别垂头丧气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说来,今日还是多亏了你。”
今日她是真的没想到,挡在她面前的人会是这个认识不到十天的人。
说实话,即使没有裴熠的帮忙,她也能渡过此劫,但必然不会这般毫发无损。
震惊之余,更有感动。
“因为我知道肯定不是你。”裴熠认真看着她,笃定道。
戚玦愣了愣,笑了。
“对了,姐姐。”裴熠忽道:“咱们去街市上买些丝线吧,你既不要镯子,我便去买些丝线,就当是这些日子你教我射艺,我给你的谢礼。”
“要这做什么?”她一时没回过神来。
裴熠道:“那些总褪色的次品,你用了也不好。”
戚玦一怔,忽笑起来,想到方才的一场虚惊,不禁前仰后合。
“不必了不必了……”她笑了一会儿才道。
裴熠不解,戚玦解释:“那并非什么次等丝线,而是我平时绣鸳鸯的时候,脖子上那一绺蓝色羽毛太细了,又要破丝线,又要小心翼翼下针,实在麻烦,我还总绣错,便干脆用颜料,在大片的白色羽毛上画出来。”
闻言,裴熠也没忍住笑了:“那你方才何故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