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理低头笑了起来,她故意低头摆弄了一下口袋里的打火机,几个人就被这声啪嗒惊醒,齐齐转过头来:“这里不能吸烟!”
但宫理只是摆弄着打火机玩,她咧嘴笑起来:“先别想这么多,我的光脑在之前接到了消息。为了某些变量统一,有另外两处量子计算机和超能力者运算团队,同时开展了对其他命题的运算,得到的结果也很有趣。”
周春去立刻瞪大了眼睛,前倾着身子,佝偻如骨架的手撑着椅背就要站起来:“是什么样子的结果?他们的其他理论假设,也被论证了吗?”
宫理略一点头:“有不同程度的论证,现在还无法确认哪个假说是正确的。但可以证明,另一个跟我们矛盾的数学体系,是存在的,而且是以分散的点状分布在我们的世界里。还不确定这种点状分部,是不是更高维度在三维世界的投影。目前,它们之间没有能观测到的联系。”
周春去已经陷入了迷思的汪洋:“或许是在宇宙大爆炸的那一瞬间,就是两套真理同时爆炸,就像撒开
的种子,分别溅入了尚且空白的真空,各自生长,如今才初次相遇。或如今我们的进化,才能感知这种相遇。”
宫理叹口气:“不知道啊。现在才是第一步,我们才刚刚确认与观测形态,或许以后一切也都会被推翻。”
随着工作站的画幅朝后拉大,越来越多的矛盾点在画面上显现,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只静默的看着,也有些人呆呆坐下来,仍然在用纸笔写画着什么。
周春来也默默拿起了笔,但他并没有写,只是握笔这个姿势帮助他有超强算力的大脑正在思索。
沉默许久后,他忽然道:“都有可能,甚至也有可能是他们说的局部真理理论,毕竟这些矛盾虽然模型上很像是我们现在因为天灾千疮百孔的世界,但这终究只是在数学模型里的模拟——我们可以在数学层面上试着接触,试着反击。”
这一点宫理没想到。
她惊讶的眨了眨眼睛。
周春去对数学的执着与追求,超过了她的想象。或者说那些宫理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的方体研究中心的学者们,会不会也——
而这种事,是宫理最没有办法阻止的事。
她立刻道:“反击?你是想要用我们的数学理论击退那些矛盾吗?还是说要在没被磨破的纸张部分剥掉纤维,填补在那些薄弱的矛盾之处?你要明白,虽然这是数学模型,但你的行为既可能只存在于命题之中,也可能扩散到整个数学
法则里!周春去,你无法为此负责!”
周春去从口袋中掏出眼药水,那眼药水明显有一些兴奋剂成分,他两眼开始泛起血丝,眼球微微凸出,似乎是为了投入下一轮的高强度计算。
他看到宫理愤怒的样子,也怪笑一声:“你的那些学者同僚们,也在这银球的全息投影中,在鼓动我、在启发我,希望我利用光学计算机迅速做出试探。因为我们都是同一种人,这是不可能停下来的路,任何一个数学素养足以理解当下情况的学者,都不可能停下来!而你就算杀了我,也无法阻止其他的我!”
其他的我。
不止是这些同样理解了周春去的同僚,还有其他地方验证着假设的学者,以及方体研究中心里的学者。
他们都不会停下里的。
宫理骂了一句:“操。你要是这样,那我——那我要吸烟了,我气死你们!”
平树噗嗤笑了起来,拽着她往后:“别急了,除非你现在把他们都爆头了。”
周春去已经不再说话了,他额头开始泛红,额头疯狂出汗,甚至连下颌的皮褶都像是青蛙般起伏鼓动着,仿佛是他已经将自己的大脑燃烧到了极致。
他不断写下新的命题,交由身边的其他学者进行录入。宫理肉眼可见,随着由周春去设计的新命题的输入,在每一小块红色点阵周围,都出现了更密集的白色点。
那些都是我们世界法则的唯一解的坐标。
越来越
密集,像反扑的虫群,有些刺入红色点阵中,有些则被同化成为红色,渐渐地,那个红色三维点阵,从一个表面凹凸不平的球,变得像如同海胆一样布满尖刺的样子。
其实不是它探出尖刺,而是太多我们世界的真理尖刺,刺入它内部。
周春去像是用雷达详细描绘它的形状,也像是在逼近它并缩小包围圈。
宫理甚至一瞬间有些怕,怕潘多拉的魔盒就因此打开。她咬牙骂了一句,却没有真的吸烟,而是靠在大厅的墙壁上,胸口起伏,忽然道:“平树,要是世界崩塌了,咱俩就赶紧跑,至少在这个世界完蛋之前,咱俩回去在新家住一夜。否则这房子真买亏了。”
平树笑了起来。
宫理反复把烟放到嘴唇之间又拿下来,裹紧研究所的外套:“你笑什么啊傻子!”
平树笑:“我希望世界要是毁灭的时候,是同步的,不是渐进的,别一点点吞噬。就最好一瞬间,一切都灰飞烟灭。”
他说着,也倒退两步靠在墙上,跟宫理肩并肩:“所以,从现在到这群疯狂的家伙搞出个结果之前,咱俩都要靠在一块。”
宫理被他的笑容安抚了一些,忍不住道:“你都说了一瞬间灰飞烟灭,靠再近也来不及世界毁灭前亲一口了。”
平树晃着脚步,偏过头看她:“那至少,咱俩的灰和烟,会融在一起。”
宫理一怔,缓缓吐出一口气,也笑了起来:“哈,是
啊。我怎么越活越怂了,你说得对。手给我,我摸摸——你装什么淡定,一手的汗,你都吓坏了吧。”
平树肩膀紧绷,却笑了一下,轻声道:“还行。”
宫理的角度,能看到周春去的工作站屏幕,他们正在围攻的一团红色矛盾点,在步步紧逼之下,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其中一根海胆的刺开始拉长,弯曲,那矛盾之处,探出了另一个数学法则的触须。
就像是扭动的彗尾,像红色的鲁伯特之泪。
宫理猛地站直身子,比她更惊愕的是学者们,甚至有人冲上去道:“周老师!这是反击,他们伸出这个尖刺、这个触须,是要将一个个矛盾连接起来的吧!”
“还是说他们也在试探?试探我们守卫自己数学法则的能力?”
“你这话就是把另一个数学法则的主人想象成外星文明,别这么浅薄!我们敢说我们是力学的主人吗?”
“可能这个矛盾,它的容积是固定的,就像是装满液体的气球。我们挤压它的空间,它可能就会外溢出来,但这很危险,会不会造成基础理论的污染——”
“春去,停下来吧,至少我们应该集合各种各样的学者,去探讨这件事!”
周春去或许有过复杂的经历,他额头满是汗水,盯着那逐渐延长的弯曲细丝,看着红色的点阵在缓慢的挤入白色点阵中,不肯停下来,继续飞速写着命题与算式交给身边人。
这些学者中有
些人外貌年轻却比他更年长,忍不住伸手去拉他胳膊:“不要再刺激这团矛盾区域了,先停下来观察一下,我们现在的发现已经够石破天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