輢他们没有乘电梯,走楼梯下了两层楼,在一层楼梯拐角处忽然出现一名黄衣黑裤的保洁,保洁提着水桶和抹布踩着台阶往上走,恰巧和下楼的两人在拐角处碰了个正着。
杨开泰像是见了鬼一样忽然往后撤了一步,撞到了身后赵峰的胸口上。
保洁大姐也被杨开泰吓了一跳,面色惊疑地看他们一眼,提着水桶匆匆上楼。
赵峰托住他肩膀:“三羊?怎么了你?”
杨开泰的鬓角流下一滴汗,他抿了抿干涩的唇角,咕哝着说了声没事,然后接着往楼下走。
七楼特别热闹,环形楼层走道中间间隔有序地摆满了玫瑰架,来来往往的男女走在玫瑰架下,像是正在举行结婚典礼的一双双新人。
赵峰引他看一家香水店门口竖的标牌:“七夕快到了,咱们这件破案子要是能在七夕之前破掉,我就请假陪女朋友。”
杨开泰看着香水店里不时进出的女孩儿们愣了一会儿,径自擦掉鬓角的汗,掏出手机往前走了几步:“我、我给傅队打个电话,让他赶快到局里——”
从休息室出来以后他就冒冒失失心不在焉的,没留意一个搂着女朋友的彪形壮汉从电梯里出来,壮汉往右一拐就跟杨开泰的肩膀撞到了一边。和他相比,杨开泰简直弱不禁风,身子一斜,手机也掉了。
赵峰看到了,叫住壮汉,让他道歉,转眼就和壮汉吵起来了。
杨开泰不愿意惹事,连忙劝住赵峰:“算了峰哥,是我自己不小心。”又对壮汉道,“抱歉,我没事,您快走吧。”
壮汉搂着女朋友走了。
赵峰指点杨开泰以后遇事不要那么忍让,杨开泰不言不语地弯腰捡起手机,起身时看到对面宝格丽饰品店柜台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女人身材高挑纤瘦,穿着一条白色长裙,头发乌黑,皮肤雪白,像是一株绽放于幽谷中的百合花。
既然碰到了,杨开泰良好的家教素养让他觉得有必要过去打个招呼。
“晴姐。”
舒晴本来伏在柜台上看手镯,闻言便抬起头,看到了站在她身边的杨开泰,她唇角微微一扬,把头发别到耳后,笑道:“小杨,这么巧啊。”
“我们来办点事情。”杨开泰没留意眼前的舒晴忽然僵了片刻,然后迅速往他身后扫了一眼。
舒晴问:“你和谁一起?”
杨开泰指了指正在朝他们挥手的赵峰:“我的同事,赵哥。”
舒晴眼睛里杂色一扫,向赵峰轻轻挥了挥手,笑容温柔优雅。
杨开泰看向罗列在柜台里璀璨华丽的首饰珠宝,热心道:“晴姐,你想买首饰吗?我姐正好在意大利,要不要她帮你从免税店里带回来?还可以打折。”
舒晴笑道:“不用不用,我只是随便看看而已。”
杨开泰这才注意到她身边没人,于是问道:“傅队呢?你自己来的吗?”
“呵呵,他来就坏了,我就是来给他选七夕礼物的。”
杨开泰一愣,随即笑道:“这样啊,那我帮你看看。”说着往柜台前凑,低头扫视玻璃下光华闪耀的饰品。
导购机灵地拿出一枚玫瑰金三环男士戒指:“这位女士看中的是这一款戒指。”
杨开泰看着花纹样式精致复杂的戒指,只是笑,一时没话。他记得傅亦并不喜欢在手上戴东西,如果不是结婚了的话,连婚戒他都不会戴。他时常看到傅亦把婚戒从手上取下来,揉动手指一番再戴回去,或者索性装到口袋里,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才会戴。
导购见这个俊俏的大男孩儿看得认真,于是想拖他当助攻,热情道:“七夕马上到了,我们品牌的首饰一般都需要提前预订,这款18K的玫瑰金男戒——”
导购在自卖自夸,谁知两位顾客都心不在焉,杨开泰虽然觉得戒指不适合傅亦,但没有喧宾夺主,而是对舒晴说:“不错啊,需要我姐帮忙带货吗?”
舒晴还是说不麻烦了,杨开泰也不好过多逗留,很快和她道别,走出商场大楼,眼前还浮现着那只戒指。他们打算离开的时候遇到点麻烦,方才他们来得匆忙,把吉普停在露天停车场,赵峰开车得楚行云真传,停车也停得乱七八糟。一辆大吉普压了两条停车线,导致一辆后来的凯迪拉克把车头别在了直线和吉普中间,吉普想要从停车场脱身,必须要凯迪拉克让行。
赵峰捋着头发想骂人,开口之前想到自己停车停得霸道在前,所以闭嘴了,拿出手机给凯迪拉克车主打电话。
这人还算有素质,在雨刷里别了一张名片,杨开泰拿起来看了一眼,银江市乃至全国企业前十强的华丰集团公司的副总,怪不得开这么贵的一款凯迪拉克。
副总说很快下去了,貌似跟他们进的是同一栋大楼。十几分钟后,一位穿着高定西装的男人和一个女人一起往停车场方向走来了。
天黑了,他们走到眼前杨开泰才确认这位副总身边的女人是舒晴。舒晴见到他们,也很惊讶,脸上表情变化很快,她笑道:“天啊,这也太巧了吧。”
舒晴说自己是在下楼的时候遇到这位副总朋友,对方好心邀她同车送她回家,没料到又在停车场见到杨开泰和赵峰。不知为什么,杨开泰忽然对这位风度翩翩身材高大的副总生出一些敌意和防备,和对方握手时还着意观察他手上有没有戴婚戒,婚戒没看到,倒是他在无名指上发现了长期佩戴戒指留下的指环印记,就像傅亦手上的一样。
舒晴客客气气地上了副总的车,离开时客客气气地又跟他们打了招呼,杨开泰看到了她手中的宝格丽包装袋。
赵峰粗枝大叶什么都没多想,往回赶的路上遭遇晚高峰堵车,车子走走停停如龟爬,他和杨开泰聊了聊姚娟,话题不知不觉就跑偏了。
“舒晴嫂子真是漂亮。”赵峰感慨道,“哪像是生过孩子的妈呀,还跟小姑娘似的,跟当年没什么差别。”
杨开泰问:“你跟她早就认识了?”
“那倒没有。”赵峰说,“我到傅队他们家去过,那时候你正上学呢,我在傅队他们家见过他们的结婚照和他们两口子以前的照片。嘿,俩人从小就是青梅竹马,那叫一个般配。”
局里很少传傅亦的流言,因为傅亦为人正直又内敛,尤其是关于他的妻子,就算有那么一两句也被杨开泰有意地屏蔽。他今天还是头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傅亦和舒晴的事,他只知道傅亦和舒晴相识多年,没想到他们两人从小就认识,据赵峰说,还是住隔壁的邻居。
杨开泰把车窗放下来,夜晚的风吹进车里,让他感觉如坐云端,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他看了一会儿和他们保持同样速度的步行街上的人群,说:“那他们的感情应该很好了。”
赵峰道:“那是,不然傅队也不会放弃留校任教的机会,早早地就跟舒晴嫂子结婚。”
又是一个他不知道的信息,杨开泰忙问:“傅队本来打算留校任教吗?”
“是啊,当时他准备读博士,名额都下来了,毕业后也可以到公安厅或者其他的政府机关工作,如果他当时读博的话就算留校了,现在也差不多能评上正级教授。”
“那傅队为什么会放弃?”
“这就没人知道了,不过我一哥们跟傅队是校友,知道一些傅队的事。据他说傅队本来是打算留校,边给他的导师当助教边准备考博,但是他家里好像忽然出了什么事儿,一个星期后他就从学校辞职,跟舒晴嫂子结婚了。傅队可太适合干文职了,当年的学业成绩在全校都是拔头筹的,他要是能顺利读博,到现在怎么也得是个正级教授……”
赵峰还在说,杨开泰已经听不进去了,一路上都若有所思保持沉默。回到市局,他恰好看到傅亦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了。
傅亦略低着头走到警局门口,看了看站在门口等他的杨开泰,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杨开泰,对手机里的人说:“郑西河已经带人过去了,你放心,有咱们的人跟着,你?你现在过去也没什么用,等消息吧。”
杨开泰抽出一张纸巾擦掉耳后的薄汗,小声问:“是楚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