鲢鳙从马金柯嘴里得知了刘大关二张三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蛇岛,并且还通过了严格的安保系统,到了马金柯的办公室里,马金柯被迫签下丧权辱国的条约之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觉得马金柯在说笑,可看马金柯严肃的样子,又不像。
这里的安保系统,他领教过的,就像信天游中所唱的“一道道水来一道道山,一道道圪梁一道道湾”整得跟美国电影中的科技公司似的,他每过一次每感叹一次现代科技的神奇与厉害,佩服马金柯在安全上的投入手笔如此之大,蛇岛孤悬于海,加上如此先进的安保系统,他打破脑袋也想不出除了军事之外还有什么手段能够破解,这也是他当初不赞成张三维权的原因,维权是要找老板的,你连老板面都见不着怎么维?
可现实却是,刘关张三人居然做到了。
“他们,怎么破的?”
“不知道!”马金柯坦诚地说道,“我请了三个专家,他们正在研究。岛上挖地三尺,各部门都做了自我排查,都没有现问题。刘关张三个老头,能力出我预料之外。我答应付给他们五十万现金作为补偿,了结这件事。七天后,孙权会把不连号的现金搜集齐,交给他们仨。”
“哦!”鲢鳙听了,怔:“老板,你这套系统,投了大几千万吧?”
“不止!你说的连设备费用都不够。加上人员费用,两三个亿了。”
“那等于说,他们破了两三个亿的系统,然后就问你要五十万?”
“是啊!”
鲢鳙和马金柯都有些无语。
鲢鳙说:“如果换是我,老板,我也许会要5oo万。五十万也是这一次,五百万也是这一次,根据老板你的实力,其实数字再往上提,要一千万,对你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我想就是一千万,你也许也会答应。”
“我会答应的。因为我的命,是无数个一千万。”
鲢鳙接着就知道了,关二是腰缠炸弹站在马金柯面前的,而且这炸弹不是假的,是真的能爆炸的炸弹,马金柯形容时,说:“扔到海里,轰隆一声,炸起那么大一片水花,那么大!!”
马金柯张着胳膊形容,他甚至都觉得用最夸张的肢体也无法形容那炸弹的威力:“还炸出来几条鱼几个螃蟹,有个螃蟹落到了礁石上,都红彤彤能吃了,我跟孙权站在悬崖边上,都闻到了螃蟹肉熟的香味,不信,你打电话问问孙权,我一点儿也没夸张。”
其实,鲢鳙明白,马金柯这就是夸张。鲢鳙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从马金柯的语言以及肢体,他就知道,马金柯被那三个老家伙吓的不轻,到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恶人自有恶人磨,鲢鳙心里甚至有些快意,因为所有得瑟的人都是令人讨厌的,包括眼前这个傲娇的贵公子,刘关张来这么一下,结果不就是让马金柯魂都丢了一半,嚣张气焰收敛了不少么?以前他哪儿有在这里喝茶的待遇啊?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是从张三这段时间的遭遇来看,笑脸人往往被人所忽视,一开始鲢鳙多么低声下气地求马金柯啊,不过就是十几万块钱的事儿,甚至他鲢鳙自己愿意贴补几万块钱,马老板手指头稍稍漏一下就能解决的事儿,闹到现在,成了大事,这说明这世间的很多事和很多人都太贱了,给好脸色会让他觉得对方软弱,可欺可辱,所以很多事都是以斗争的方式存在,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委屈求团结则团结亡,这眼末前儿就是现成的例子啊,还有以前很多讨薪的例子,农民工爬到电线杆上跳楼,才会讨来本来就应该付的薪水;医疗事故病人家属只有闹,才会有相应的补偿——当然这个过程中有不少是医闹这种恶劣的行为群体,但如果大家都按规定办事,也不会有“按闹分配”这种畸形的机制存在。反正,本来花小钱就能办的事情如今演变成了炸弹近身,鲢鳙觉得挺无语的——有钱人并不一定每时每刻都聪明,也有糊涂的时候。
鲢鳙小心翼翼地说:“老板,其实吧,五十万不贵,那张三烧伤挺严重,年龄五十多岁了,一场火灾给身体造成的伤害还是挺大的,后半生只能从事一些保安之类的简单工作,五十万是良心价格了,花钱了事了,以后就一别两宽,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道……”
“五十万是不贵,所以我让孙权给他们找钱。如果是转账,我直接就转给他们了,不用这么费事。”
鲢鳙听了,开心,舒气。不过马金柯这人虚虚实实的,也不知道他的内心真实想法如何,上次自己不就被骗了么?
马金柯又说:“我请你来,是想让你多提供一些刘关张三人的信息。”
鲢鳙听了,紧张了:“老板,不是……不是已经了结了么?”
“你知道,我对安全看得很重。可是我这么多钱打造的安保系统,居然被这三个人搞破了。他们能来一次,不能来第二次第三次么……”
“不会!这三个人,不会干这种事。”
“他们干的是杀手,能相信杀手的品德么?”
“其实杀手比很多人都讲诚信,因为杀手没了诚信,很难在这个行业做下去。老板,我们身边有很多所谓的‘体面人’,有好工作,比如大学教授,比如某某老师,某某社科院的专家,这些人有个特点:成天端着架子,随时黑白分明,满脸正气凛然,满嘴仁义道德,浑身上下伟光正,爱党爱国爱家乡爱这世间的一切人,爱护动物,看见别人吃个鸡肉都要痛惜鸡的生命,恨不得整天吃素才能表现他的品格高洁,这样的人,我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恐怕老板你也是!每一个正常人,踏实做人做事的人,都不会轻易把道德仁义情怀之类的东西挂在嘴边,更不会拿这些东西要求别人如何如何。刘大关二张三这三个人,没文化没背景混得还挺一般,但我鲢鳙跟这些人能共事这么久,一有活就想到他们三个,就是因为他们做事有原则,有底线,靠谱,我轻易不会给别人打包票,但这三个人,我可以打。我保证,他们拿到了钱,绝对不会再来第二次,更别说第三次第四次了……”
马金柯摇头。
“我只信任我自己!我绝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保证上,也不会寄托在别人的人品上。他们三个跟你有利益勾连,所以他们很讲诚信,因为不讲诚信的话,你给他们介绍一次活后不会介绍第二次了,他们的损失会很大,所以在衡量的利益之后,现诚信获得的利益更大,所以他们三个这些年跟你交往就是诚信之人,但跟别人交往就不一定……”
“也是一样的……”
马金柯笑,冷不丁地问:“那我问你,你们有‘工会’么?”
“啥?”鲢鳙愣了,“工会?我是听错了,还是……”
“工会,就是给工人个劳保手套,个电影票的那种……”
“呃,工会啊,我们这一行,怎么会有‘工会’呢,开玩笑呢,这是!哈哈哈,杀手行业要是有工会,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鲢鳙乐了。
“但是刘关二人就站在这里,言之凿凿,说他们是‘杀手工会’派来跟我商量维权之事。这件事不是个人行为,是组织行为,当时情势紧急,我也没有太多的思考,杀手界本来就神秘莫测,我自然没有太多了解,所以就信了。事后想想,不太可能。鲢鳙,你说,有‘杀手工会’么?”
“没有!”鲢鳙斩钉截铁地说,“我猜,应该是他们为了增加威慑力吧,毕竟,老板你如此强大,而他们只是三个老头,你手底下几百号人,是大集团,个人对抗集团,终究是螳臂当车,只能逞一时之能。”
“你还在为他们开脱——从这件事就说明所谓的‘诚信’,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即便存在,我也不会相信。人类社会,跟动物世界有区别么?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强者吞食弱者,动物界的法则和人类社会是一样的,甚至人类社会更残酷,人吃人,人压迫人,剥削人,1%的少数人拥有着7o%的财富,剩下的3o%残羹冷炙给99%的人去抢食,抢得多了,美其名曰‘中产’,其实在那1%的人看来,中产跟穷人有区别么?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群穷鬼罢了。——刘关张三人,诚信与否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区别,我只关心我的安危,我要杜绝安全隐患,所以,钱,我照付;但是安全的藩篱,我要扎紧,扎实。”
鲢鳙明白了,想了想,同意了。
他之前给马金柯提供过一些刘关张三人的基本资料,这次,马金柯要他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讲出来。
鲢鳙说:“从我跟他们第一次认识讲起么?那可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讲!今天下午,我推掉所有事,听你讲。”
鲢鳙的回忆,一下子到了二十年前。
那时,鲢鳙还是个刚刚二十岁的小青年,他因为故意伤人,进了监狱。
“故意伤人?”马金柯好奇地看着鲢鳙,“你?”
鲢鳙点头:“捅了一个富二代两刀。他爸当年搞沙石生意,挺出名,干沙石生意的,基本上都涉黑,手底下二十多号小弟,那年月还流行飞车党呢,骑着摩托砍人砍手,就为了抢项链啥的,那些飞车党跟富二代他爸想比根本就不入流,他爸当年势力可牛逼了,因为姓楚,所以外号‘楚霸王’……”
“楚霸王?!这人我见过啊。”马金柯脑海中一下子跳出了楚霸王的样子:一米八的大汉,两个胳膊上都有纹身,左青龙右白虎,江湖气浓厚,络腮胡子,开着本市第一辆加长林肯。这个人,不光有沙石生意,还有建筑生意,还有ktV等娱乐生意,后来还强抢了一个市,仿的是国外大卖场的形式,因为新潮,生意还挺兴隆,那个时候,哪个官宦家里没有那家市的购物卡呢……
马金柯那时还很小,只有六七岁的样子,他因为那个加长林肯而对楚霸王有了深刻印象,他记得楚霸王在马家对着父亲卑躬屈膝的谄媚样子,但同时也知道,这个人是天海人谈之色变的狠角色,也知道这个人的儿子特别狂野,后来在一场打架斗殴中被人捅了,好在伤情不严重……没想到,捅那孩子的人,居然是眼前的鲢鳙。
“因为啥捅他啊?”
“我有个姐姐,长得挺好看……我姐姐师专毕业,没有在市中学,到了天青岛上的一个中学,那时候天青岛还不是旅游经济开区,上面有两个小镇,她在其中一个镇中学教语文。楚霸王在天青岛上有海景别墅,楚公子当时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不知在哪儿看到了我姐,三天两头地骚扰,有此甚至公然到学校女厕所堵我姐姐……他们家势力大,我们家就忍呗。可后来,我姐姐还是被……”鲢鳙想起往事,声音哽咽了,“他毁了我姐姐,这还不算,还拍了照……那时候相机还是稀罕物,人们拍照片还要去照相馆,他们家有两三万块钱的日本照相机,他洗了好多张照片,扔到我家院子里,还在他们那群富二代圈子里传,我姐姐不敢出门,他们在我家门口调笑,我气不过,偷偷拿了水果刀,让他们走,别人有些害怕,都退了两三步,就这个楚公子嚣张得很,他不光不退,还凑合前,解了上衣,伸着头说,捅啊,小逼崽子,你有本事捅啊,你捅一下,我灭你全家,嗤嗤……我当时气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乱捅,大多数都捅空了,但两刀捅中了……幸亏我们家那水果刀很短,很小,我捅得那两下,都没伤他内脏,要不然,呵呵……因为这件事,我进了监狱……”
鲢鳙因为这件事,被判了三年。但楚霸王在外面扬言,即便鲢鳙进了监狱,也能弄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