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上前,一把拽住了朱行。
此前,刘大给关二和张三讲过朱行。张三其实对朱行印象还是挺深刻的,为什么呢?因为张三在接到鲢鳙的命单之后,就开始调查葛莲。所以葛莲的人,他都摸了一遍——这是杀手的职业习惯,必须把目标人物的社会关系摸清楚,摸清人物关系的过程,同时也是摸清目标人物日常生活规律的过程。其实杀手99%的时间都是在做这样琐碎的庸常工作,只有1%才是行动时间。如果没有99%的准备,那么1%的行动必然是失败的。刘大带着他们两个做事情的时候,向来强调“不打无准备之仗”“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等等这些耳熟能详似乎耳朵能听出茧的老话,每次行动都要强调一次,张三耳濡目染,已经形成了习惯了。
他查到了朱行,葛莲的前夫,在小区周边摆了个破修自行车摊位,混得比他张三还惨,张三当时还疑惑,怎么这么个人,娶了个气质知性的财务会计呢,葛莲离婚,估计就是嫌男人挣不到钱了,男人挣不到钱连条丧家犬都不如,所以朱行修自行车时腰都弯着,跟个大虾米似的,所以当时就把他过滤出去了。
万万没想到啊,就这么个不起眼的小虾米,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踪了他……
张三别看是个农民,但是粗中有细,内心非常细腻,而且做的行业本身就不见不得光,所以警惕性是非常高的,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他都会警醒。朱行悄没声的跟了他那么久,他就真的没现,这瘸了一条腿的朱行是咋办到的呢?
这人真是神了啊!
张三在背后突然袭击朱行,他做好了朱行反击的准备。毕竟朱行比他年轻,而且年轻时也是在战场上厮杀过,从尸体堆中爬起来的人,从跟踪术以及爆炸技术来看,这朱行应该非常牛叉的,所以张三在袭击的时候,就预判了他的反击,结果,预判落空了,朱行居然毫无反抗,张三从背后勒住他的脖子,为了预防他的身侧闪挪反击,张三的身体整体后坠,以为这种可以抵消他的反击力,然后来个擒拿手,这样能把朱行死死扣住,可是朱行的毫无反抗,让张三的身体后缀的时候,朱行的身体一下子躺倒,竟然沉重地压在了张三的身上,这一压,把张三的身体一下子甩在了水泥路上,瞬间,一股剧痛就从背后传来,张三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掉了,倒是朱行,有了张三这个肉垫,他没受啥影响,只是他就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张三身上,一动不动……
张三忍着痛,把他推到一边,朱行滚在地上,还是不动,但并不是死了,眼睛就那么看着天,眼神空洞,仿佛一个行尸走肉。
张三左看右看,现朱行不是装的,他是真的有病。
他马上给刘大打了电话。
刘大下来了。
他看到朱行在地上蜷缩着,满脸泪水和泥水,他拍拍朱行的肩膀:“兄弟!是……遇到事情了么?如果因为钱的事儿,我和张兄弟,都能帮忙……”
张三可不愿意帮忙!这可是差一点儿把他炸死的人啊。
朱行痛苦地摇头。
刘大想到了什么,有些结巴地问:“朱兄弟,是不是葛……葛莲出事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朱行呜呜地哭了。
刘大和张三面面相觑。
………………
医院,太平间。
长长的走廊,灯全开着,但仍然无比的阴冷。
朱行瘸着腿,在前面一步步地走着。
一般医院的太平间,在负一楼。
而天海人民医院的太平间,是一幢单独的楼房,红砖,像是礼堂的样子,后面嗡嗡嗡地响,那是制冷设备在工作。这里常年温度都在零度以下,低温从里到外,离它很远都能感受到它的阴冷,尽管红砖带来的视觉感受是暖色调,然而却更令人望而却步,晚上,在昏黄路灯的光影下,红砖墙面更显得瘆人。刘大和张三两人年轻时见了太多的死人,但他们也是第一次来太平间,离太平间八丈远的时候,张三就感觉到烧伤的部位开始疼痛了……
太平间门口有工作人员,要认真核对身份证件才允许进入。一个很瘦的仿佛被吸干了阳气的老头看了看朱行的身份证以及医生开具的死亡证明,然后告知了葛莲的具体位置:四房3排27号。
太平间有四个仓位,四房在最里面。
越往里面走,越冷。
太平间的灯,特意设成了暖光,黄的灯光,张三看起来却跟黄泉路上的灯笼似的。
到了四房,再一次验看证件,然后门就开了,寒气扑面。
一排铁柜子,上面都有编号。
工作人员是不会进来监督的,因为他们也不担心你会拉开别人的柜子看。
自己的亲人,就在这一排排的铁皮柜子里躺着,刘大和张三互相看了一眼,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莫名的哀伤。丧妻之痛,张三多年前就体验过了,至今仍然刻骨铭心的痛,所以,这一刻,他对朱行的痛苦感同身受。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朱行颤抖着手,伸向了27号柜的把手,手在把手上,却拉不出来。刘大说:“兄弟,我来吧……”
刘大拉开了柜子。
葛莲!
万万没想到,马金柯寻找的葛莲,张三寻找的葛莲,she寻找的葛莲,居然躺在太平间的冰柜中。
她面目苍白如纸,头上挂着些许冰霜。
朱行看到葛莲的遗容,哽咽失声。
张三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葛莲会以这种方式和自己见面。
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这个女人。
他竟然感到一阵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