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色的云气已经近在咫尺,即将包裹住自己的时刻,伯爵没有转身,却蓦地吐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不后悔吗?”
“我的命很贵,但留在这里也值了。”
“好,那就一起来见识一下半神之威。”
下一刻,黑气彻底吞没了他们,像是巨浪覆灭了小舟,刹那无踪。
但是依然有眼尖者看到,在被吞没之前的最后一个瞬间,五楼阳台之上的两人各自勾起嘴角,笑得欢畅。
有挚友在身旁,何俱前路无光。
……
黑气彻底吞噬了俩人,但这一切远远没有结束。
黑云的最中心,黑气继续堆积凝聚,渐渐变成了一个实心的球体,像极了一座密不透风的黑牢,甚至连光线都无法穿透进去。
这些黑色的云气凝集在这一层阳台之上,未曾外泄一分一毫,形成了一片由绝对力量组成的恐惧场域。
在这个场域里,一切的数学公式和物理法则都被蛮横地扭曲,偏转与重组,并最终朝着对施放者有利的方向展。
这不再是属于人类的力量,而是一种接近“神”的力量。
而现在,由这种力量组成的黑牢,要把他们碾成灰。
“强大到绝望,压迫到生不出反抗的念头。”
这是不知多少围观者的心声,甚至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是,他们的心中已经被种下了“恐惧”的种子,之后无论格罗内尔做什么,都会下意识地想要屈服于他。
极具压迫感的黑云彻底笼罩了这一小片天空,宛若天威。
伯爵二人的命运似乎已经危在旦夕。
……
就在场域肆虐,宛如天威般袭击伯爵二人的时刻,停下来的格罗内尔却忽然动了,他驾驭起黑靥,弃若蔽履般向前驶去。
众人顺着他前进的方向定睛一看,意外现不知何时场中竟多了一个人。
原来,那被格罗内尔随手抛出的面甲本应早就落地,晨星俱乐部三楼却暴射出一道影子,在半空中稳稳接住面甲。
同时身上放出橙黄近红的火焰,烧掉了外披的仆从白衣,露出了内里的红色马甲与黑色长裤,半跪于场中,将面甲缓缓举过头顶。
只是格罗内尔和伯爵的比斗太过扣人心弦,无一人关注到场中多了一个半跪的人影,直到格罗内尔驱马接近他,才被众人现。
那是一位在俱乐部中专司布草的二等仆役,平日木讷迟钝兢兢业业,入俱乐部已满四年了。
格罗内尔轻拉缰绳,座下黑靥仿佛与他心意相通一般,轻轻踢踏两下,便不带一丝烟火气地停了下来,正停在那位伪装成普通人,藏匿数年的凡者身前。
“将…军…”
随着格罗内尔的靠近,大滴大滴的热泪从这位凡者脸上滚滚落下,他似乎处在极大的情绪变化之中,连一声再简单不过的称呼都无法说得利索。
黑靥将头微微伏低,格罗内尔侧身看了他一眼,记忆中那个消瘦而执拗的身影与其重合在了一起。
格罗内尔的脸少见地松动了一下,开始出现了一丝表情,似乎是在勉强挤出一点笑意。
然后,一声醇厚温暖如长夜篝火的嗓音,在这位凡者上方响起:
“男人的眼泪不是这时候流的。”
“是,将军。”
格罗内尔向他微微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便不再关注他,也未收回面甲,只是望向了西北方,目光之中竟多了几分缅怀。
……
在这两人叙旧的时候,晨星俱乐部五楼阳台之上,出现了一些奇异的变化。
由格罗内尔恐惧场域形成的纯黑牢笼外,忽然出现了几缕细细的金线。
这些毫不起眼的浅浅金线不断合纵连横,膨胀壮大,最终汇成了数道金色的闪电。
这数道金色闪电不断游走轰鸣,仿佛是要击碎这片黑暗,又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诞生出来一样。
紧接着,数道隐隐约约,沉重拖长的闷响传来,像是巨兽走过大地,远处的湖泊泛起微波。
“咚。”
“咚~”
“咚。”
“咚~”
渐次清晰的沉重闷响不仅在五楼阳台回荡,也在围观众人心头震颤,就仿佛是有什么巨大的野兽正在起搏心脏,连带着周遭无数弱小的生灵也不由得心跳加。
喀嚓喀嚓之声开始不绝于耳,黑气形成的牢笼仿佛不堪重负一般,不断向外鼓胀,似乎下一刻就会被彻底挤破。
与此同时,更加沉重,更加纷杂的异响不断传来,像是爪击与振翅,像是兽吼与鹰鸣。
这些足以让山中猎户血液加涌动,冷汗浸湿后背的危险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传到了你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