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素贞笑问:“那你想去哪里啊?”
单世文道:“我觉得跟我哥一样,在地方上就挺好的。”
天香点头称是:“也好,我就帮你留意着。”
冯素贞喝了粥,信步将剑挂回了墙上,天香想起来那是一剑飘红送给自己的剑,突然道:“对了,我还没给顾承恩写信问剑哥哥的情况。”
冯素贞手上一顿,而后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来:“既然想起来了那就写吧,免得回头再忘了。”
天香立即唤了桃儿捧了笔墨过来。
她也只是问候一声,没太多可想的,直接下笔就写了起来。
“瞧你取的好名字!”天香哀哀望着自己写成两团黑疙瘩的墨迹,“这严凛泓三个字怎么如此难写!直接叫阿红多好。”
冯素贞呵呵一笑:“公主你这个瞎取名字的……”她想了想,把“毛病”两个字吞了进去,“这个习惯不好。名者,命也。但凡取名,不是寄托着对被命名者的祝福,便是藏着命名者自己未尽的祈愿,怎么能不好好取呢?”
天香不由得腹诽,你前辈子给你女儿们取的名字比阿红还简单随便呢!
冯素贞从她手中拿过狼毫小笔,将天香方才所写的书信誊抄了一遍,又工工整整地将严凛泓的名字写下来。她笔头功夫深,那复杂的笔画落得干净,泾渭分明。
天香自觉有些惭愧,不好意思地将自己写的那封揉了:“好好好,你取的名字好,你帮我写完吧!”
冯素贞笑着替她把信写完,让天香自己亲手将名字签下。
天香写完叹道:“你说‘名者,命也’。我怎么就半点都不觉得自己国色天香呢?”
她想想冯素贞的容貌,又想到自己,不觉有些感伤。
这人和人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些。
冯素贞看天香清丽的小脸倏然垮了,立时忍俊不禁:“公主忽然如此自谦,倒叫我惶恐起来了,”她向一旁侍立着的庄嬷嬷问道,“嬷嬷可知道公主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庄嬷嬷板着脸肃容道:“公主出生时正是桂香时节,所以皇上给她取了这个名字。”
冯素贞笑道:“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如此一来,我倒是觉得这个名字和公主本人非常贴切。”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日听戏时喝的桂花酿来,只觉得鼻息间都是馥郁的桂花香。
天香好奇问道:“怎么说?”
“丹桂不及牡丹芍药艳丽,而其色金黄,明丽清新令人眼亮。其香更是馨馨馥郁,悠久动人,令人心悦。而且,哪怕韶光变换,花会枯萎,余香仍在,甚至历久弥香,”冯素贞双目含笑,“公主正是这样一个让人心悦且愿意长久深交的人。”
天香心头微动,笑嘻嘻道:“有用的,你这么夸我,莫不是心悦我了?”话一出口,她立时也知道自己自己问得莽撞,周围都是人,这要冯素贞如何回答?
冯素贞眸光一闪,敛笑垂眼道:“公主净说傻话,我可是你的驸马。”
自然是心悦于你的。
一旁的桃儿抢着笑道:“主子们真有趣,驸马爷和公主当然是互相喜欢的啦!”
她说完这句话,却看到这两位有趣的主子,正一个忙着找信封,一个忙着找浆糊,仿佛完全没听到她说了什么。
不知不觉便是十月过半,皇帝半月一朝,今日又是常朝了。
这可是欲仙第一次作为丞相参与的朝会,他自是不敢轻慢,十分克制地在前一晚拒绝了一切声色犬马,精神抖擞地三更天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换上一身大红色的官服在欲仙宫里不住地照镜子。
这几日皇帝不知出宫去了何处,便是欲仙帮众众多也没能打听出来具体的情形,直到昨夜才听到了皇帝回宫的消息,今日又是常朝,他便急匆匆准备了奏本,好进言说着修接仙台的事体。
好不容易捱到了五更天,他仍是神采奕奕,出了欲仙宫,龙行虎步地就到了金水桥旁,按照应有的礼制,一丝不苟地站在了百官的前头。
金鞭开道,三声鼓响,百官入朝觐见。
一摇三晃地跨过金水桥,欲仙心里不住地叹:这才是朝廷大员应有的风范!从前他从内宫上朝,只能站在皇帝身边,虽然自己是完整的,但总觉得身下凉风习习,仿佛和太监似的。
待到了金殿上,王总管一声“有事早奏,无事退朝”格外地悦耳。
欲仙一本正经地从怀里掏出了奏章来,拖长了声调道:“陛下,臣有本奏——”
皇帝生怕这个私下里和他动不动扯荤段子的道士丞相乱写一气,忙令王总管把奏折接了过来,若是没什么问题再当众诵读。
王总管打开了奏折,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倒是颇为意外。
从前欲仙没有奏本的权限,有什么念头都得在内廷里吹风,如今成了外廷的臣子,他居然也骈五骈六地写起了奏章。
当然,这一团花团锦簇的本章绝对不是他亲手写的,他画个符什么的还行,写文章实在是难为他,这还是他唤了考过秀才的江左舵主来帮他写的。
欲仙的奏本读起来华丽繁复,但实际上核心内容就一个:今岁冬至是个好日子,适合接仙,接仙台宜在冬至前落成,恳请陛下开建,以便欲仙施展接仙之术,将太上老君和太白星君请下来。
皇帝点了点头,面色如常地回道:“国——咳,丞相说的是,这接仙台已经万事俱备,眼下只余一个多月的时间,是要开始建了。”
他清了清嗓子:“敕,皇太子为接仙台总监工!一切金银物用听其调度,礼部、户部、工部均听其调派,从旁协助,务必尽快完工。钦此。”
被点到的一干人等纷纷出列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