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想到买杂鱼的时候没去鱼铺,而是直接来了祥云楼。每日这个时辰,年纪最小的那个学徒会提着一桶小杂鱼到水渠边清洗。
楚溪客解下几枚铜钱,递到小学徒跟前“小兄弟,这钱给你,卖我一瓢鱼儿如何”
小学徒警惕地后退一步,拒绝道“这是师父们拿来佐酒的,不能卖。”
楚溪客循循善诱“桶里这么多,卖我一瓢也没关系吧这些钱你若不想私吞,可以拿去给师父买酒不是”
小学徒鄙视地瞥了眼他手里的铜钱“就这么点儿,连两口酒都买不了。”
楚溪客“这次买不了,多攒两次不就可以了”
小学徒“你的意思是,你下次还会过来买鱼”
楚溪客果断点头。
小学徒仍旧不免犹疑“师父知道了会罚我的”
楚溪客再接再厉“这些鱼对你师父而言多吃一口少吃一口并无差别,倘若他知道你辛苦换钱是为了给他打酒吃,定能知晓你的孝心,不仅不会罚你,还会比别的学徒更疼你几分,看家的手艺也会只教你一人。”
小学徒圆溜溜的眼睛里透出几分神采,显然被楚溪客说动了。
“小哥不如试试,试试又不吃亏。”楚溪客把手里的铜钱往前送了送。
小学徒终于下定决心,伸出那只整日泡水洗菜而显得皴裂的手,把铜钱紧紧握入掌心。
就这样,楚溪客用远远低于鱼铺的价钱买下了满满一瓢杂鱼,还附赠一个瓢。
这就是他从小练就的生存智慧了。
在现代,他无父无母无人领养,从小住的是政府分配的廉租房,吃的是百家饭,每个寒暑假都要找机会做兼职,小小年纪就攒下了读大学的钱。
他都想好了,上大学之后就不申请贫困补助了,把这个名额让给更需要的人。只是没想到,刚刚拿到录取通知书,他就穿书了
来到这边又是相似的情形,老楚头赚钱不多,更不善理财,祖孙两个基本处于能填饱肚子但存款为零的状态,平时不觉得怎么样,如今老楚头这一“病”,本就不富裕的家立即捉襟见肘了。
楚溪客摸了摸干瘪的钱袋子,默默叹气要想办法赚些钱才行啊
可是,做什么呢
他一没保人,二没手艺,在这个时代能做的大抵是去码头上背背扛扛,就算他不怕辛苦,人家瞧着他这个小身板也不会雇他。
楚溪客捏捏自己白嫩嫩的小胳膊,再次叹了口气。
将将拐过十字街,迎面看到一队人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个个披红着紫、鱼袋加身,看样子官职都不低。
楚溪客连忙退到路边,目送他们入了进奏院。
所谓“进奏院”,说白了就是朝廷给地方官设置的“驻京办事处”。光是平康坊就有浙西、浙东、河中、河阳、夏州、容州等十几处。
楚溪客冷不丁想起血色皇权中有这样一段描述“持拱十五年春,凡五品以上地方官齐聚京师,于二月二日大朝会商讨储君人选,一时间各坊进奏院门庭若市,食宿供应险些不足”
“储君”什么的楚溪客没放在心上,让他在意的是“食宿供应不足”这几个字
可以卖吃食啊支个小摊,卖卖早点,对他来说无疑是投入最少、来钱最快的营生,还不耽误照顾老楚头。
在现代时,楚溪客住的廉租房就在大学城附近,整栋楼的邻居不是食堂员工就是小吃摊摊主,楚溪客平日里得了左邻右舍的照顾,写完作业就跑到摊子上帮忙,一来二去各家的手艺都学了个七七八八,什么煎饼果子烤冷面啊,户部巷面筋串串香啊,就没他不会做的
心里有了盘算,楚溪客回家的脚步都轻快许多。
蔷薇小院,这是楚溪客给新家起的名字,因为照壁前面长着好大一棵野蔷薇,枝条又长又密,几乎爬满了整个照壁。
今日回来得有些晚了,楚溪客没敢耽搁,第一时间上楼查看老楚头的情况。
老楚头并非全然昏迷,而是在汤药的作用下处于沉睡状态,每到晚间会醒来一次,解决一下吃喝拉撒。
大抵汤药的效果,老楚头即使醒着的时候也是迷迷糊糊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上来。楚溪客担心自己露馅,同样闭口不言,努力扮演着“痴傻”的模样。
眼下老楚头还没有醒来的迹象,楚溪客放下心,仔细压了压被角,便下楼忙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