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流言蜚语淡化在紧张的学习中,渐渐无人提起。
进入高三之后,日子变得难熬。
考试成了家常便饭,三天一小考,一周一大考,课间去趟洗手间,回来就发现桌上堆满了新发的试卷。
教室气氛压抑,黑板上凝重的倒计时像一双扼住喉咙的手,掐得人喘不过气,就连一周一节的体育课也成了摆设,大家自觉在教室自习,一颗颗脑袋埋在书桌下,四周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响。
周见弋的姐姐周嘉年在大学毕业后不到半年,就瞒着家里偷偷和男朋友领了证。
男方是她大学同学,家里是山区农村的,当时以全省理科状元的身份考入他们学校,称的上是寒门贵子,毕业后工作也还不错,但家世背景摆在那,结婚不是谈恋爱,门当户对也很重要。
周嘉年带男朋友回家吃饭,周槐安十分看不上他的性格,说他看似唯唯诺诺,其实藏有城府,家里父母也没读过什么书,看谈吐就知道不是什么明事理的人,他不愿女儿嫁入这种家庭受苦,对结婚的事强烈反对。
哪知道周嘉年铁了心一头扎了进去,不顾父母劝说,竟然干出偷户口本这种事。
周槐安被气得高血压住院,差点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因为家里乱七八糟的事,周见弋的心情实在称不上好,姐姐的叛逆让父母寒了心,他们转而将更高的期望寄托在他身上。
周槐安对他的管教越来越严,甚至不问周见弋自己的意愿,就擅自动用人脉替他联系学校,希望他将来能继承自己的衣钵。
周见弋为了这事和父亲吵了好几次,了无效果,情绪差到爆炸,傍晚吃饭也没胃口,一个人跑到田径场踢足球发泄。
心里装着事,有人靠近也没察觉,周见弋一转身,差点和突然出现在背后的陌生女生撞了满怀,幸亏躲闪及时,才避免又一次在田径场酿下“悲剧”。
“不好意思。”
虽然不明白女生为什么要突然走到球场中间来,但他还是心猿意马地跟人道了歉。
捡起球准备要走,女生身体一侧忽而挡住去路,欲语还羞地递上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还有一个粉色信封。
她说自己是隔壁班的同学,注意他很久了,想和他交个朋友。
周见弋很快会意,组织措辞,尽量个女生留个体面。
说来也奇怪,这种事情他从小到大经历过很多次,今天却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奇怪的感觉来源于他手臂上的汗毛全部立起来了。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回头,果然看见温听晨不声不响站在几米开外,表情木然冷淡,见他看过来,她调头就走。
“抱歉,我还有事。”周见弋顾不上那么多,绕开那女生,拔腿就追。
不知道是不是在闹情绪,温听晨步伐极快,头也不回,周见弋追了一路,好不容易才在田径场门口的林荫小道将人堵住。
“你别走。”他急急拽住她的胳膊,绕到前面打量她的脸色,“生气了?”
温听晨撇开脸去,心里翻江倒海,面色却无波无澜,“没有。”
周见弋自小和姐姐相处,一些浅显的口是心非还是听得懂的,连忙解释道:“我没有答应她,也没收她东西。都过这么久了,我是什么心意你还不明白吗?我……”
“别……别说了。”
温听晨脸红心跳地打断,怕再继续下去他就要说出什么露骨直白的话,林荫小道人来人往,随时可能有老师出现,到时候别捉个现行就不好收场了。
她把头埋得低低的,声音格外温柔绵软,“别说了,我知道的。”
“真的知道?”周见弋深怕自己表达得不够明白,那他的努力就白费了。
温听晨重重点头,“嗯。”
周见弋牵起唇角,绞尽脑汁地哄:“那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生气,真的。”温听晨抿了抿唇,从外套口袋拿出一个糯米饭团,“我听说你没去吃饭,就给你带了一个糯米饭团,本来刚刚想拿给你,正好看见她找你说话,站那觉得尴尬就走了。”
“嗯,没什么胃口不想去吃饭。不过既然是你特意给我买的,我肯定全部吃完。”周见弋接过,很给面子地咬了一口。
温听晨盯着他看了会儿,若有所思,“你最近好像有心事?”
周见弋沉了脸色,缓缓停下咀嚼,把饭团包上塞进口袋。
温听晨:“要不要和我聊聊?”
他们去了学校最深处的人工花园,一路上周见弋把最近家里发生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聊到周槐安自作主张决定他的未来时,他狠狠往人工湖里掷了块石头,湖底鲤鱼惊得四处逃窜。
温听晨问:“所以,他想你考政法大学,以后去检察院工作?”
“嗯。”周见弋闷闷点头。
“你不喜欢吗?”
“当然不喜欢。”周见弋脱口而出,可扪心自问又觉得也不是那么回事,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
“其实我还是挺喜欢公检法这一类工作的,以前在检察院耳濡目染,也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穿上制服伸张正义,我就是很排斥他事事都要替我做决定,控制不了我姐就要控制我!”
“我懂。”温听晨觉得自己特别能理解他的感受,“我妈也想我读师范,说女孩子当老师最好不过,工作稳定,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家庭。”
周见弋转头看她,“那你怎么想?”
温听晨黯然,“我不知道,我对外语的确很感兴趣,但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成为一个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