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狮子自以为是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的。
裴砚舟岔开话头:“你怀疑李侍郎的公子是真凶,何以见得?”
“坊间传闻,齐氏的冤魂每晚跑出来吓人,为何她下葬的日子就没影了?要是那道士真能驱鬼,棺材又怎会哗啦啦流血泪?”
吉祥停下脚步面向他,竖起十指在眼眶下比划,呜呜假哭两声渲染氛围。
“棺材比人哭得还伤心,你敢说这里面没猫腻?更可疑的是,李公子恶意辱骂死去的妻子,猜疑与仇恨就是他的杀人动机,本座说的没错吧?”
裴砚舟骑在马背上,垂眸看那姑娘清媚笑颜。
她骨子里散出蓬勃朝气,有他病痛缠身时难以想象的充沛精力。
如今托她的福,他也拥有了康健体魄。
细看她越来越顺眼,额头圆润,黛眉如日虹,明眸若秋水,鼻尖翘起如弯弯月弦,说笑时唇边梨涡像浅浅蜜潭。
在这血雨腥风的夜晚,他理应不该分神,却总是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定是那颗灵珠在作祟,妄图动摇他的意志。
裴砚舟敛去心底躁动,再不愿多给她一个眼神。
马儿绕过院墙行至李府正门,看热闹的街坊不敢踏进一步,八卦之魂却熊熊燃烧。
“老天爷,齐氏竟是偷汉子的淫妇,她八成是死于情杀。”
“武状元钟朔原来是她姘头,怪不得李公子不顾夫妻情分,这种腌臜事哪个男人能忍……”
一条人命,比不上几句流言蜚语,李公子真是好本事。
吉祥气恼拧眉,松开缰绳上前去理论。
“案子还没结呢,屎盆子就扣到齐氏头上了?你们白天还夸她是贤媳,转脸嚼舌根骂她是淫妇,怎么着,天黑了心也黑了?”
有人振振有词:“咱们又不是编瞎话,她男人说的还能有假!”
“你见过齐氏偷汉子?她男人说话是圣旨?”吉祥气到叉腰,手指头都快戳人脸上了。
裴砚舟瞧她那副茶壶架势,想劝她冷静插不上话,身形利落地翻身下马。
“住口,休得胡言!”再不管她,怕是连圣上都得骂进去。
吉祥忿然回头,这家伙要是敢像他们一样,不分青红皂白羞辱齐氏,她不亲手剜出灵珠她就是王八!
裴砚舟恍然未觉明晃晃的威胁,昂阔步直闯李府。门房看他官袍加身目露犹豫,咬咬牙还是把他拦下了。
“这位大人请留步,少爷吩咐家有丧事,今晚一概不见客。”
裴砚舟沉下脸:“凶手尚未伏法,李公子急于丧难不成心里有鬼?”
吉祥顿觉解气,一把揪住门房的领子:“大理寺办案,谁敢阻拦廷尉大人押回去杀头!开门!”
“你就是裴廷尉?”门房盯着裴砚舟,结结巴巴地哀求,“求大人别为难小的了,实不相瞒,少奶奶阴魂不散,少爷也是怕冲撞贵客。”
裴砚舟冷嗤扯下门前招魂幡:“本官承蒙天恩正气浩然,岂会畏惧那游魂野鬼!”
门房哑口无言,裴无常,鬼差是也,他怕过谁啊……
围观街坊都来了精神,听闻裴无常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凶手不是武状元还能是谁呢?
那门房欲哭无泪:“裴大人,院门从里面锁上了,小的也打不开啊。”
这时,魏平风尘仆仆赶来,不由分说派人将李府包围。
府里那阵吵嚷遽然停歇,显然已有戒备。
裴砚舟眼前两扇乌檀门重若千钧,他下意识看一眼吉祥,见她耳根微动,脸色骤变。
“不好,那个挨千刀的要放火烧灵堂!”
凶案现场已被李家人擅自清理,寻不到有用的作案痕迹。裴砚舟唯恐齐氏尸身被烧毁,命令魏平带人来撞门。
吉祥抢先一脚踹上去,两扇院门像纸糊似的裂开了。
“大人,你快去抓凶手,别让他毁尸灭迹!”
魏平等人见识到这身蛮力,有点明白大人为何留下她了。
裴砚舟脚踩木门碎屑步入李府,墨瞳映入十余枝明亮火把,齐刷刷涌向灵堂。
“住手!不许烧!”他厉声怒吼,肃穆冷颜在火光中凛若罗刹。
“他就是冤枉齐氏的碎嘴子……”吉祥认得带头的跛子,他脱臭鞋砸她来着。
吉祥飞奔上前正要去抓人,不经意看到灵堂里流血的棺材,眼睛被那片血光刺痛。
她脑子里顷刻空白,昏迷前双手乱抓抱住裴砚舟腰身,“本座怕血,头好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