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爷俩满脸懵,装得好像都被蒙在鼓里。
李穆老脸难看得像酱坛里的腌菜,口干舌燥争辩道:“如此奇事下官闻所未闻!裴大人何以认定棺材板就是薯莨木?”
“这个简单,随便找位药铺掌柜都能验出来。”
裴砚舟挥袖做出请便的手势,李穆还不死心:“假设此事属实,药材木质松散怎能打成棺材?还没入土就怕要散架了,谁会蠢到当众露出破绽!”
“自是不适合长久存放尸骸,不过停放灵堂数日暂能无虑。”裴砚舟寒眸犀利如冰刃,轻易剖开世间最肮脏的角落,“何况,你们想过让齐氏入土为安吗?”
“含血喷人!大理寺办案都是靠诬告栽赃!”
李穆狗急跳墙的质问站不住脚,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脚从袍底下伸出来踹他儿子。
正想东想西的李铮被踹醒了,跳起来开骂。
“那淫妇不守妇道,老子可从没亏待她,死了还给她买上好的棺材。姓裴的,老子又不是打棺材的,你怎么不去查棺材铺?”
这爷俩嘴硬得像茅坑里的石头,吉祥都想给他们砸碎了。
“照你这么说凶手拿刀杀人,衙门都该抓卖刀的掌柜?李铮,你玩鬼把戏惑乱民心,不就是怕大人给钟朔翻案,揭露你杀妻的真相?”
李铮急得咬碎后槽牙:“你们怀疑老子有证据吗?无脸鬼喊冤那可是有目共睹!谁有本事抓住骂街的女鬼,老子这就给他磕头当孙子!”
“那有何难……”吉祥再生气也没法认孙子,心虚地看了眼裴砚舟。
方才她爬墙头偷看灵堂,忍不住扮女鬼骂遍李家人,出口恶气倒是舒坦了,却丢下一屁股烂摊子。
甭管她算不算吏员,跟在裴砚舟身边就是大理寺的人,装鬼骂街哪条律法能护住她?
她不能承认自己是“无脸鬼”,反而坐实了无脸鬼喊冤,白白帮李家人演出大戏。
李铮好容易扳回一局,趁机难:“姓裴的,你不是号称地府鬼差?你抓个鬼给老子瞧瞧啊!”
吉祥自己闯的祸自己背,跟人比胡搅蛮缠她可没输过。
“孙子,你不就是想认爷爷吗,本座……”
裴砚舟一把将她拽到身后,面若冰霜审视着李穆父子。
“既然李公子想死了这条心,本官岂能不让你如愿?”他鼻尖飘出低沉冷哼,微启薄唇,“魏平,带人证!”
什么,还有人证?裴砚舟他藏得够深啊。
吉祥按捺住心中疑问,眼瞅李穆爷俩都开始紧张了。
魏平领命带来一个白裙女子,她长掩面低着头,身轻如燕像在云上飘,见鬼似的。
“她没有脚吗?哪有人这样走路的?”
众人还没看清她诡异的步法,却见李铮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六神无主地后退半步。
李穆见儿子怂了心里拔凉,豁出老脸呵斥。
“裴大人这是何意?还嫌我府上闹鬼闹得少了?”
那女子吓得止步不前,裴砚舟亲自为她带路。
“这是皮簧戏独有的鬼步,轻如浮云,飘若游魂。练成鬼步至少需十年功力,燕安城大小瓦舍会这种绝活的花旦屈指可数。”
裴砚舟走向鼻头冒冷汗的李铮,“李公子是公认的戏迷,哪家瓦舍都少不了你捧场。花旦柳秀是柳家班的红角儿,你们见过面吗?”
李铮暴躁否认:“我不认识她,从没见过……”
“李公子,秀娘对不住您。”柳秀抽泣着跪下来,“可我也是没法子,柳家班几十口人的饭碗不能砸我手上。”
她怯生生看了眼裴砚舟,从怀里取出一张假面皮黏在脸上,清秀女子转眼变成无脸鬼。
“秀娘一时贪心,收了李公子五十两银子扮鬼喊冤,求裴大人饶命啊。”
凄惨的哭泣听着耳熟,仆役们惊惶叫唤。
“没错,少奶奶死后每到半夜就哭魂,就是这种瘆人的哭声,一模一样。”
“原来是人不是鬼啊,我半夜上茅房见她走鬼步,都把我吓尿了……”
裴砚舟扬手制止他们吵嚷,追问柳秀:“为何你今晚没来装鬼喊冤?”
“傍晚李公子派人来捎口信,叫我以后都不用装鬼了。我原本还庆幸没被街坊现,不知大理寺官爷怎会找到戏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