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为重,没几日胤禛便带着一众随从离开紫禁城,往永定方向去,随行者还有胤禟这个“新型石灰浆”主导人之一。
城门处,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几个月前怕是谁也想不到,早前互相看不顺眼,动不动便要针尖对麦芒的两兄弟如今也到了一道出门办差的时候。
二人此行所带具是亲近之人,对两人关系可谓知之甚详,这会儿瞧着这场面儿,心里不由微微捏了把汗。
“四哥先请”
枣红色的骏马之上,胤禟蓦地收紧鞍绳,扬唇洒然一笑,冲着一旁的胤禛抱拳道。
胤禛微微点头,也不多话,先行一步策马而去。
瞧着对方利落的背影,胤禟砸吧砸吧嘴,轻哼一声,在一众门人或震惊,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随即带着一众人马跟了上去。
转眼间,胤禛一行走了也有些时日了,暖阁内,弘曦正窝在榻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中的乌木色的轮状玩意儿。
原先每逢休沐,他总是往九叔府里去的多,如今这人猛然一走,弘曦多少有些个不那么习惯。
怔愣间,内室的帘子被缓缓掀开,却是一身翠衣的琥珀捧着些茶点走了上来。弘曦正巧有些饿了,便放下手中玩意儿,轻轻捏起一块儿桂花糕放入口中。
这时又见一旁的琥珀微微躬身道:
“阿哥爷,福晋方才交代了,要奴婢们这几日好生收拾着,隐约说是过些时日便要往京外的庄子里去。”
“庄子”弘曦微微一愣,怎么这般突然,况且阿玛如今不在府中,额娘按理来说怎么也不该这会儿出门子啊
“额娘可说是为了何事”
弘曦放下手中点心,接过一旁递过来的手帕,略做擦拭了几下,这才带着些疑惑道。
下琥珀微微摇头。
“回阿哥,福晋并未多说,不过奴才来时打听过了,说是竹筠院中福晋也是这般吩咐的”
竹筠院那不是大哥的院子吗弘曦微微一愣,心中不免疑惑更重。还未到午间,便带着一众下人施施然往正院走去。
只人还未到正堂,便听内里穿来几声期期艾艾的抽噎声,间或伴随着婴儿稚嫩的啼哭。
“福晋,弘昀素来身子弱,您这是要妾身的命啊”
内室里,李氏一身水红色暗花罗斜襟大衫坐于下,怀中还抱着个靛蓝色的襁褓,这会儿正微红着眼,时不时拿帕子拭过眼角。
李氏这胎本就生的不顺遂,这会儿怀里四阿哥才刚过满月,眉眼间肉眼可见的苍白虚弱,再配上这泪光点点的模样,怎生一个可怜了得
上乌拉那拉氏不由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这种痘一事是乃爷此前便交代过的,宫里更是早早报了上去,便是本福晋等闲也是做不得主的。”
乌拉那拉氏微微阖眼,便是特意敷了脂粉,也遮不住眼眶间隐隐的暗沉之色。想来自得到消息之日,乌拉那拉氏便少有好眠的时候。
若不是实在没得法子,她又哪里愿意两个孩子去受那等罪过。
李氏听罢不由将手中襁褓抱的更紧了些,微垂下眸子,不晓得再想着什么。只抽噎声愈凄哀了起来。
“福晋,不是妾身生怯,只雅利奇那会儿福晋也是瞧过的,那可是生生要了半天命去啊妾身每日都不敢阖眼,生怕再睁眼便再见不到人了”
“且弘昀这身子福晋您也是晓得的,比之早前雅利奇还差上些许,这要是要是有个万一妾身倒不如一道去了,倒还清净些个”
李氏眼含悲戚,她已经没了弘盼,若弘昀再出了事儿,这跟要她的命,又有什么两样
“妹妹莫要如此,介时自会有太医亲自诊断,若弘昀身子当真不允许,想来太医院也没这个胆子,敢给阿哥用痘”
半响,乌拉那拉氏微微沉吟道,只这话竟不知是劝对方,还是劝慰自个儿。
李氏闻言微微一顿,只下一瞬,哭的反倒更厉害了些。
话是这般说,可毓庆宫早前那位阿哥是怎么没得那可是太子爷的亲儿子啊,可不比他们这些皇孙金贵许多。
可见这些个太医,等闲也是做不得准的。
弘曦进来时,只见李氏紧紧抱着怀里的四阿哥,已经哭的近乎晕厥。便是自家额娘,较之往日也显得沉默憔悴许多。
弘曦略显安静地走到自家额娘身前,想到早前听到的只言片语,弘曦紧抿着唇,看向一旁襁褓中哭声响亮的四弟也不由带了些恐惧之色。
眼前这位四弟不若西院里的弘昀和雅利奇一般,连太医都说了身子颇为康健,以李侧福晋的仔细,想来也是养的住的。若不出意外,这位才是历史上四贝勒府中的三阿哥。
一死一生,一死一生弘曦脑海中不断重复着早时损友的戏语。不觉间手间竟微微颤了起来。
一旁的乌拉那拉氏很快注意到了儿子的反常,本就心生烦闷,这会儿更没得心思应付只晓得啼哭的妾室。
好不容易打走了李氏,弘曦趴在自家额娘膝上微微仰头:
“额娘,大大哥这回是不是也要一道去种痘”
说话间,弘曦略显稚嫩的声音不觉带了些颤抖。
他前世那会儿,正值疫情肆虐的时候,对应疫苗又迟迟未曾出世。那会儿子也是浏览过不少相关信息。
若自己记忆力没有出错,疫苗的英文vae便是来源于拉丁文中的“牛”vaa。而人类史上的第一个疫苗,便是来自18世纪末的英国,用于治疗天花的“牛痘”。
而此时的清朝,显然是没有“牛痘”这一说的那额娘口中的“种痘”只可能是“人痘”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