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中秋,烟花宴前夕。
天边还剩一抹余晖,此时一轮圆月已高悬于顶,华灯初上,灯火伴着渐明的星光,点缀于天地之间。
皇宫大门外人潮涌动,百姓们为了这盛大庆典,纷纷换了新装携家带口、结伴同行。街市上熙熙攘攘,商贩也较以往更多,沿街一字排开,摊点上琳琅满目的货品任人挑选。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香兰之气,这是近来城中时兴的香料味,宫内宫外、少女妇人大多喜欢以其熏衣,商贩也多有售卖,如今一股脑全上了街,自是香气缭绕。
皇帝端坐在观景台正中,一众宫妃、侍者随行于侧,侍卫自观景台最高处一直把守至台阶下的街道上,前来赴宴的皇亲贵胄、世家子弟挤满席位。
守卫虽严,可许瑜自上次起疑后心中成日纠结,遂从皇宫调了一支羽林卫守在皇宫大门之后,若有变故也好及时上前救驾。
是时,宴会歌舞已启,数十舞姬翩跹于水上露台,舞姿曼妙,裙裾随之轻盈翻飞,如流水微风,乐师奏起雅乐,琴音、笛声、鼓点融会交织,配合舞姬之姿,令人赏心悦目、心潮澎湃。
场面愈渐热烈时,皇帝举杯而立,面向在场皇亲、臣子以及簇拥在广场中的民众呼喊道:
“又是一年盛世,今日诸位与朕共度中秋,朕深感欣慰。我炎国有今日之盛况,离不开众卿家殚精竭虑,众百姓辛勤劳作之功。愿太平永续,繁华永昌!”
一番慷慨陈词,引得近处百姓迸一阵欢呼。大臣们本就随之举杯站立,闻言即刻高呼“万岁”,共饮觞中美酒。
纾雅随魏垣同坐于汾阳长公主旁,离皇帝不过数十尺,她很少离皇帝这么近,婚礼算一回,此刻中秋宴会又算一回。皇帝那高亢嗓音入耳,的确让她也心弦颤动。
随着皇帝落座,一声沉闷浑厚的号角声回响于头顶,观景台正对之处的夜空中忽地窜起一缕银光,飞上天际时化作无数烁白星辰,烟花宴正式开始。
随之而来的是三只其放,绽出红、绿、黄三色花团。都说京城牡丹是世上最华丽的花朵,可它终究只是凡间之色,倒比不过这绽放于天际的花火,霎时风光,却能深烙于赏“花”人心间。
今夜乐声、笑语、焰光还有满街香气氤氲在一起,伴着蔓延数里辉煌的灯火,照彻天地不夜,盛世之景大抵如此。
烟花一簇接着一簇,时而为花团、时而如流星,而那流星似的花火逐渐向地面坠落,直至完全消逝于夜色中。
再一束“流星”绽放,人们眼见着光点越降越低,可星尾并未因此消逝,它以极快之向街市坠落而去。
“走水啦!”有人以撕心裂肺之声叫喊着,可人群喧闹,声音还未传到观景台,便淹没于人潮之中。
紧接着更多流星状烟花腾空而起,最终全向人群砸去,街市、宴会场、观景台无一幸免。人们这才意识到事态之重,为保性命,纷纷四散而逃,霎时间整个宴会场乱成一锅粥,庆典变祸源。
坠落的烟花砸倒帷帐,引燃灯笼,烧伤行人,地面上一片狼藉。
皇帝亲卫迅围拢观景台护驾,可烟花还在持续绽开,星火也不断下坠。那些烟花一旦点燃,很难掐断。
许瑜脑中闪过数十种状况突时的情形与对策,可就是没猜到今夜混乱出自烟花本身,连忙冒着火光折返回城门处召唤门内羽林卫。
谁知那大门竟由外闭锁,大队京畿卫把守于此处。他们见许瑜前来,未作出任何反应,见漫天火光也是淡定自若。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驾!”许瑜对为之人放声呼喊,可除了几人左右相顾外,整队卫兵不为所动。
“统领下令,封闭宫门,我等驻守于此不得擅离!”为之人没有理会眼前的毛头小子,目视前方,声音洪亮,生怕许瑜听不见。
此时宫门内不断有人向内拉,想是羽林卫已经知悉情况正想办法开门。可羽林卫越是往内,门外京畿卫就扣得越紧,他们不救驾,同时切断了援救途径。
事已至此,许瑜才明白这已经远远出刺客之祸,而是有人叛乱!
宴会场仍是最危险之地,亲卫虽守护着皇帝与众嫔妃、皇子,可此次不同于寻常,火星子从天而降,让人防不胜防。还未见到“刺客”身影,烫伤的就已近大半。
“这势头不对!”魏垣抬起手臂遮住纾雅,言语急促:“这么多火星冲着观景台来,不像意外,倒像是人为。”
言语间,他环顾四周竟未现京畿卫前来救驾,于是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塞到纾雅手中:“公主府还有些从肃州带来的护卫,我叫伍必心送你回去请人,你就别再回来了!”
“可是。。。。。。”纾雅言语略微有迟疑,她并非不想帮忙,只是现场危险,魏垣若一人留在此处也着实让人担心。
“公主府太远,去宁王府。。。。。。”循声望去,许玦顶着火光向二人靠近,来到魏垣身侧时已经满头大汗,连声音都变得颤抖。
他拿出自己府中令牌,拍进纾雅手里,“只是玉翘还在府中,帮忙告知一下府中众人别惊扰了她。”
“那就去宁王府!我和阿玦在此处疏散众人。”魏垣言语果断。
他转向纾雅,烟花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庞,连眸子里也闪烁着光点,半晌无言,只伸手轻拍她右肩。纾雅会意,微微点头。
是时,伍必心骑马穿过人群,行至几人附近时勒了缰绳,“韦夫人快随我走!”
“我这就去请宁王府府卫,你们一定要当心啊,记得帮我把雪魄送回去。。。。。。”纾雅蹙紧眉头,满目担忧,可时辰不等人,多耽搁一瞬就多一瞬的危机,于是即刻回头朝伍必心奔去。
伍必心还骑在马背上,等纾雅跑到近前时他方才伸出手,示意她直接上马。
“夫人得罪了。。。。。。”
他力气极大,仅凭一只胳膊便将纾雅整个人从地上拉到马背上。
“改去宁王府!”
几乎在纾雅上马同时,伍必心又拉动了缰绳,骏马随即抬腿奔驰。亏得纾雅坐于前侧,他拽缰绳的手臂还能护她不掉落。
京畿卫把守着各个重要转角点,去宁王府的路上难免也有一两个卡口,远远就见那些卫兵手持长戟拦断去路,领头人拔出仪刀阻挡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