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世安想起薛简被逐出师门的那个雪天。
他想起在发生争辩时,薛简很突兀地在请求中夹杂了一句,他说:“文吉已经没有家人很久了。”
是啊,那你又为何跑出太平山的屋檐之下呢?
江世安眼眶微红,他忍耐了一下,半晌才睁开眼,戳了戳薛简的手臂,轻声道:“好痒啊……”
他一睁眼,薛简又恰当地保持一个能够对视的距离。但江世安的声音太轻了,这样的距离并不能令人辨认言语,薛简没有回答,而是眼中略微疑惑,贴近了一些。
江世安刚想再说一遍,忽然意识到——他没有听清。
薛简聆听的能力快要消失了。
江世安的唇慢慢地抿紧,唇线变得冷硬、挣扎,有一些不愉快的错觉。他低了下头,再抬眼时,表情已经完全整理好了,带着一点笑意地把他摁过来,薄唇贴着薛简的耳尖。
他说:“我没有想睡,你跟我说点,或者做点什么吧。”
薛简怔了怔,弯起眼睛,微笑道:“做什么好?”
江世安也跟着笑了。他没有作答,直接伸手抱住了他,这份力气有些失控,这份情绪也处理得有些粗糙。两人从窗边桌畔猝不及防地滚落下去,椅子只支撑了一刹那,旋即也被带倒。
哐当的响声当中,江世安攥着他的肩膀,低头骑在了他的身上。在节奏错乱的呼吸当中,江世安钳住他的下颔,用一种掠食者的状态狠狠地咬上他的唇。
薛简先是愣了,然后耳朵跟着红透,他没有闭眼,目光很温和地看向对方。
江世安凶巴巴地亲吻啃咬,可连一点儿血都没有出。他强势地压住薛简的腿,保持这个紧紧依偎搂抱的姿势,动作明明像一头精神奕奕的豹子……可他的眼睫不断地颤抖,喉结反复吞咽挪动,他的呼吸紧绷地放不下来,最后,江世安的肩膀也僵硬住了。
他的喉间有一阵哽咽。
江世安停下来。
他看着薛简的眼睛,挺直的脊背瞬间垮下来,倒在薛简的肩膀上。
薛简抬手抚摸他的背。
“好累。”江世安的鼻梁抵着薛简的肩头,隔着青衫的布料。他的唇似有若无地印在当年那道几乎将薛简劈开的伤疤上。“……好痛啊。”
这几个字的字音有一点不稳。
薛简问:“哪里痛?”
江世安无力垂着的手动了动,把对方的手指带到胸口。左胸,在他体内崭新生长出来的血肉构建出了很健康的心脏,一颗无法被长期麻痹的心。他痛得太过清晰,连疼痛中夹杂着的溃败和孤独都没有放过。
薛简的掌心贴在他心口上。
“……我痛得想死。”江世安疲倦地说,“可是……可是……”
薛简的心也跟着蜷缩起来。
他顿了顿,说:“对不起。”
江世安又笑了,眼泪从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滑落。他说:“你干脆不收留我好了……我可以一直没有家人的。我早习惯了。”
薛简摇了摇头。
他在心中回答:不是。是你收留了我,收留了一个将你当做引路之星的我。
江世安拉起对方的袖子,胡乱擦了一把眼泪。他揉搓面颊,让看起来伤心的神情变得平常一些、释怀一些。
月上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