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她声音沙哑,浑身没了力气。
她以为,自己要被烧死了。
漫无边际的黑夜里,终于有人冲破重重废墟,一把捞起昏迷不醒的她。从那以后,姜泠变得极为畏惧明火。
而面前这一盆火燃烧得正旺,火舌漫过她的小腿肚,直逼她的膝盖。
秋风吹起滚滚浓烟,烧焦的气味与记忆中别无二致。一瞬间,姜泠眼前仿若出现了那堵被火烧得摇摇欲坠的墙,她紧紧攥着裙边,指尖一片青白。
芳姑姑不满,催促:“大夫人,吉时已误,为何还不跨过来?”
星星火光扑面,掺杂着呛人的烟尘,熏得眼前发昏。
刚走近几步,无边的恐惧之感,登时席卷了姜泠全身。
绿芜心疼不已,一句“小姐”还未喊出口,只听那婆子又道:
“夫人身子娇贵,当心烫着了。”
“不过这火烧得越旺啊,您身上的晦气便除得越干净。只要您跨了这火盆、迈过这门槛,您便要与放下旧事,全心全意做我步家的人。大夫人
,您可知晓?”
姜泠嘴唇微白,声音很轻:“我知晓。”
“既然成了我步家人,便是万事以相爷为先。我家相爷日理万机,今日抽不开身,于是便免了酒宴与拜堂。如今时辰已误,待您跨过这火盆,奴婢会送您去洞房。大夫人,你可有怨?”
“无怨。”
对方满意莞尔。
忽而一道冷风,将火盆烧得又旺了些。新娘子试探性地抬了抬腿,绿芜赶忙弯下身来替她抬着衣摆。闻见那烧焦味儿时,她双腿一软、险些一个趔趄栽到火盆里。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耳边响起一句恭贺:
“恭迎大夫人——”
她迈过了那火盆。
姜泠闭上眼,睫羽轻颤。
她的双手彻凉,仿若死物。
……
听云阁,喜房内。
坐在床榻上,姜泠的手指仍然发冷。
红烛燃泪,一侧的绿芜心疼得也快要哭了。要知道她家小姐最怕的便是火,为此姜老爷还下了禁令,除了庖舍,姜府其他地方都不允许生明火。
正想着,这小丫头忍住泪,递上去一块素帕。
“小姐擦擦汗,一会儿您还要与相爷洞房,莫要失了态。”
话刚说出口,她连忙又一噤声。
这天底下,恐怕没有再比小姐更懂规矩的女子了。
姜泠接过手帕,神色自若地吩咐:“绿芜,你去接一小盆清水来,我的嫁衣上还有泥点未擦拭干净,恐会冒犯到相爷。”
对方未察觉任何异样,应了声“是”,端着手盆出门打水了。
听
到这一声门响,姜泠强撑着的力气终于散尽。腹中痉。挛不止,竟疼得她额上冒出细汗。方才她咬破了下嘴唇,口齿间一股血腥气息,窗外风声呼啦啦地吹刮着,她扶着床,艰难地喘。息。
小臂一阵颤抖。
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让她腹中一阵恶寒,几欲作呕。
清澈的菱镜,映出新娘子惨白的一张脸。
绿芜端着手盆回来时,姜泠正坐在镜前补妆。
她的手艺精巧,将一双眉描得极细致。绿芜也蹲下身,以清水轻轻拭去小姐裙上的污渍。
擦着擦着,绿芜愈发觉得委屈,“小姐,恕奴婢多嘴,这步家也太欺负人了。明明是大婚,不来接亲也就算了,怎么还有连堂都不拜的。还有府门口那几个喽啰,也根本不把您当回事儿……哎,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