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魏倾忙的太晚,今早起迟了些。好在今日休沐不用上朝,但福宁殿积压的事情却容不得他休息。魏倾在霜落身侧坐下,霜落自然而然递过去一碗瘦肉粥。
魏倾接过,斜着目光打量她。霜落莫名“看我作甚,快吃呀”
“我总觉得你今日有点怪,有事”
霜落嘿嘿地傻笑“哪里怪是不是特别贤惠,特别能干,特别招人喜欢”
好一通没脸没皮,魏倾笑,顺着她的意思答“是有一点。”
霜落小嘴巴拉巴拉,说话跟倒豆子一样“其实也没什么,昨日我去见妙心姑姑和云芝,她们提醒我懂事点。我想想也是,你对我好,我也得疼疼你。因此,就努力当个贤妻良母吧”
“贤妻”魏倾挑眉,又道“良母”
他的话里揶揄的意思很浓,霜落不服气,嘟嘴叉腰道“怎么,你瞧不起我”
“不是瞧不起你。”魏倾的手有意无意触碰她的。
霜落很快反应过来,呸,什么贤妻良母,他们可还没成亲不是夫妻呢,她这不是上赶着嫁人么,她这张嘴都说了些什么啊霜落慌忙补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是想多心疼心疼你。”
魏倾却跟没听见似的,一只手握住她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贤妻。”
霜落要羞死了。
用完早膳魏倾要走,走前不忘捏着霜落的脸调侃“好好做。”
霜落头埋的很低,恨不得戳到桌子上,魏倾走了好一会耳朵上的热度都没消下去。贤妻良母霜落摸着肚子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下午果然飘起了雪花,鹅毛般大片大片飘落,没一会地上全白了。屋檐上,树枝上全都好似披上了一件棉衣,整座皇宫都变成了白茫茫的颜色。
霜落瞧见雪就兴奋,若不是身子不允许肯定早去雪地里跑几圈了。她站在廊下伸手去接雪花,露出一截莹白的手腕。
雪花落在掌心很快就化了,霜落对青竹说“我要出去玩。”
青竹自然同意,一帮奴婢收拾好,怕霜落冷又往她身上添了几件衣裳。出门时霜落裹的严严实实,她里头穿的是雪白袄裙,外罩红色披风,披风帽檐和领子处有绒绒的毛,全副武装下只露出一双水杏般的眼睛。
望月居院中积雪已经厚厚一层,霜落吩咐谁也不许动这里的雪,让雪再下一会,赶明儿她要在此处堆个雪人。
出了望月居往北走就是御花园,此处景致极好,飞雪直下雕刻出一座座玉宇琼楼。银装素裹之下,朱墙黛瓦好像换上新衣,别有一番趣味。
雪中霜落走的很慢,芍药上前搀扶着她,逛过一处园子只见前头有几株梅树,粉色的小花覆上白雪,俏丽在风中盎然生机。此情此景一众侍女见了纷纷夸赞,想走进看看。
霜落不由的又想起在惜梅园听过的鬼故事,她都快有心理阴影了。于是兴致缺缺道“这里不好看,到太液池逛逛。”
霜落说不好看,侍女们也没多想。前往太液池时路过长春宫,只见长春宫里里外外围了好些人,风雪中说话声听不真切,等走近了,才隐隐约约听说好像是长春宫门前有几个死人。
有好事的侍女上前打探,伸长脖子望了望回来禀报霜落“死的是几个奴才,被砍了脑袋尸丢在长春宫门前,都不知道是谁所为,郡王已经被皇上召去文渊殿问话了。”
宫中死几个奴才不算大事,霜落听闻尸分家觉得不大舒服。她回头望一眼,正好人群中分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的光景,洁白的雪地上乍然躺着几个人头,眼睛睁的大大的,鲜血正从脖颈下方流出来
好巧不巧,其中一个人头她认识是锦云的。
霜落确实痛恨锦云,但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还是以这样凄惨的方式,不怕是不可能的。
霜落鲜少见血,如此恐怖的场景更是从未见过。她脚步虚浮,后退几步没稳住身子,啪一声连带着芍药一同摔倒在雪地上。同一时间胃里翻江倒海,霜落再也忍不住低头不住地呕吐起来。
文渊殿历来是皇帝召见朝臣的地方,魏源记事起从未来过此处。
他身子病弱所有人都叫他在宫里好好养着,先帝在时从未单独召见过他,就连每回家宴也是坐在一方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皇兄、诸位弟弟与先帝畅饮谈笑。
他天生短命,既是注定早死的人更不会有谁注意。魏源还记得有一回除夕宴,先帝在芳菲台设宴,那晚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人人眼中都弥漫着笑意。他突然病咳血不止,待舞乐停了好一会先帝才听到他聒噪的咳嗽声,当即下令让他回宫好好歇着,不必再出来了。
后来,魏源再也没有踏出过长春宫。
他似乎天生就是被忽视,被瞧不起的。先帝在时几位皇子斗的如火如荼,却压根没人将他放在眼里,就连魏倾继位后都懒得对付他。或许在这些人眼里,自己连竞争对手都配不上吧。
如今先帝薨逝两年,竟然还能有踏入文渊殿的机会,魏源嘲讽地笑了笑。待奴才将他乘坐的四轮车抬进文渊殿,魏倾正高坐明堂之上等着他。
魏源到来之前,魏倾故意让近侍将文渊殿内的炭火撤了,地龙停了。魏倾身体强健自然没有事,但魏源就不一样了。他进来后魏倾故意晾着他,只顾着低头批折子什么也不过问,没一会魏源只觉得浑身寒,他瑟瑟抖地缩成一团,弓下身子御寒。可是没用,潮湿阴冷的寒气还是顺着四肢百骸蔓延,他的嘴唇已经开始紫了。
殿内并无近侍,晾了魏源好一会,魏倾才施施然地搁下朱笔抬头。魏倾靠在他的紫檀御榻上,一晒“你拿什么和朕争,这副活不过两年的破身子”
魏倾既已挑明,魏源也不会藏着掖着。他低笑几声,咯咯的声音犹如鬼魅环绕在文渊殿内“陛下不也不敢轻易动我么无非杀几个我的人逞逞威风罢了。”
“先帝九子,如今只剩我和你。在我看来,我们是一样的,一样的可怜。”
魏倾不为所动“朕记得你的生母是薰妃娘娘,僧伽罗的公主,你宫里的僧伽罗人就是依靠这条线搭上的吧僧伽罗国力如何你比朕更清楚,要钱没钱要兵没兵,靠他们实在不明智。”
“明智与否,不是皇上说了算的,我就是要犯蠢一回,再说我也不一定会输。皇上早已背上弑兄夺位的罪名,杀我愈堵不住泱泱之口,文臣,百姓的口水说不准能淹死你哈哈哈哈哈。”
“朕不在意那些,看不顺眼的砍了便是。”
魏源笑“你不在意,望月居那位小娘娘也不在意么她见过你杀人吗,不害怕吗就不会担心哪天你的刀落在她脑袋上吗”
见魏倾迟疑片刻,魏源便知自己赌对了,他果然在意那位小娘娘。
“皇上,找不到正当的理由你动不了我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