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颢一愣,不明白为什么余宸明忽然说这些话,但——祝他长命百岁啊。云颢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还从来没有人祝他长命百岁,认识他的,知道他的,几乎都希望他赶紧去死。
他能听出来小孩的意思是说合同别签了;他们俩眼下确认了关系,其余的在合同里无非就财产分割。早在余宸明没有第一时间签合同的时候,他就知道小孩比起钱,更看重人。
旁人要是这么被对待,可能会升起许多感动,但云颢却觉得,小孩看人的眼光着实不太好——余宸明聪明,一定已经多少猜出他与寻常娱乐公司老板金主有不同,所以才会说出期望他平安这样的话。可小孩就算再如何聪明,也猜不出背后的真实原因。
——不过,这话说得确实不错,若他们俩真的结婚,他最好还是活得久一些。
失而复得的味道他还没尝够,而眼前的小孩,他也还没看够。
云颢垂下眼,摸了摸小孩摘掉帽子下乱蓬蓬的头,而后轻轻抽了下鼻子:“。。。。。。。之前给你的沉香,一直都有用吗?”
话题还跳跃挺快哈。余宸明点了下头;拍综艺啊,跳舞啊,小擦伤蚊虫叮咬都有挺多的,他一直都有涂点儿,管不管用他不没看出来,但他还挺喜欢那个味道,所以平时就拿来当香水,人中或者耳后沾点儿,自己闻着也开心:“好像快用完了。”
“回去我再给你几瓶。”云颢慢慢动车子,打方向盘转入旁边一条小路,像是要抄近路。
但车子刚拐进去,余宸明就见到有些昏暗的小路也停着一辆车——小路就一条车道,是他们这边的单行线,可那辆车不禁违规停着,还是逆行。余宸明刚想说这谁这么讨厌,该让交警来直接把驾照六分扣光光。
但再仔细一看,违规停着的那辆车旁边,正走过来的人有点眼熟。。。。。。那不是柳越吗?
柳越还下意识的扫了一圈,确认周围没有人。如此小心谨慎的态度——余宸明睁大了眼睛:不会吧。。。。。。。那车里的人,难不成是杨大影帝?
果不其然,下一秒,车门打开,杨景维捧着一束花探出身子,和柳越说话。柳越站着,没有立刻上车。小路里光线不足,余宸明也看不出这对官配的脸上是啥表情,但猜也能猜出来,人家餐后带着玫瑰来接人,肯定已经进入了热恋期。
云颢打方向盘,准备把车倒出来,看余宸明还在眼巴巴地往那边看,说:“别露头,那边有狗仔。”
余宸明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什么?在哪儿?”
云颢指了指路一侧的建筑,他们吃饭饭店的后门上面,有几个窄小的走廊窗口。光线昏暗加上距离过远,他看不到其中一个窗口后头有一个圆圆黑色镜头探出来。
哪家狗仔这么厉害,能探到他们吃饭的地方,还知道今晚柳越会和杨景维见面——哦。余宸明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妈的,还能是谁,只有邓捷!
怪不得邓捷会主动提出道歉,来吃这顿散伙饭,原来是早早就已经埋好坑等着柳越往下跳呢!
而且这还刚好就是小说里柳越里即将人设崩塌、绯闻缠身,全网攻击的时间。余宸明都能想出来接下来会生什么了——他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想要条短信告诉柳越,他转头想再看看窗外,可那条小路已经被行驶的车辆甩到身后去了。
他呆呆地抓着手机愣了两分钟,随后一个想法忽然击中了他,他猛地抬起头,问云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刚才出了饭店,云颢信息准确地告诉他停在外面的什么地方;车都换了一辆低调的,拐进小路的时候面上平静,比起偶然撞见,似乎更像确认。
云颢回答:“杨景维今天下午在这附近有出席品牌活动。”
余宸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大影帝的行程是公开的,邓捷很简单就可以打听到,十有八九就连这个餐馆可能都是他推荐安排的。离得这么几近,凭杨景维那个对待情人热烈体贴的性子,如果两人在热恋期,就算柳越不要他来接,他也一定会过来,因而没有比这更适合安排狗仔蹲点的机会了。
邓捷固然算盘打得好,可是。。。。。。。看上去和这一干人等毫无关系,却又出现在这里,对所有即将生的细节知晓得清清楚楚的云颢——让他感觉更可怕、更深不可测。
余宸明的嘴唇动了一下:“你。。。。。。。”
“我以前没有和你说过,杨景维。。。。。。血缘上,他是我的表弟。”云颢直视着前方夜色中的马路,路灯的光影交错,在那张完美如同博物馆希腊雕像一般的面孔上投下斑驳的色块,“因为一些往事,我们、准确来说,是我和杨家之间关系并不好。”
——好家伙,好家伙!
余宸明倒抽一口冷气:不用再猜了,他老板肯定就是小说反派!
小说里名字可能都没出现过的反派,只有一条信息他是记得的,那就是和杨景维的靠山杨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云颢说完这句话后,就没再继续下去,打着方向盘拐进了cBd。余宸明催促他:“——然后呢?”
云颢直接开进了cBd的商场广场,而保安在瞥见他的车牌号后降下了防护栏,让他停在靠近广场绿化带——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停车位的宽敞地方。
云颢拉起手刹,看向身旁的小孩,声音仍然低沉柔和:“如果你要短信给你的队长,告诉他被偷拍的话,最好抓紧。今晚十点左右就会有人爆料了,”他顿了一下,饶有深意地说,“而在那之后、可能你再要做什么,就来不及了。”
余宸明愣愣地看着男人浅色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厢里透出深棕色的色泽,阴暗,黏稠;有那么短短数秒,男人看起来完全不是那个他所熟悉的、会挽起袖子站在厨房里洗饭后碗筷的那个人,而更像是那个在医院里濒临失控而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似乎能用眼神将他吞噬、撕碎的家伙。
不同的是,那时候的云颢病了,而现在、他身处在完全理智的状态下。
这时候,余宸明才终于迟迟地感觉脊背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