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強留在人世間的執念,強大到可以形成因果。」
那日路過崖底是察覺到有不熟悉的靈氣波動,原以為是那名少年,結果靠近才發現是他小心護在懷裡的一隻雛鴨,茸毛才堪堪長齊。
似乎並不知曉發生了何事,單純地依偎在小主人懷裡取暖。
從少年摔下懸崖詭異的摺疊姿勢和血污的臉頰他也能看出年紀不過十六、七八,正值意氣風發之時,卻以這樣的姿態結束,作為易春山的生靈白獅並不能隨意插手救治,但心中總歸為逝去的生命嘆惋。
當他準備讓少年入土為安時,那纖細的手指卻輕微動彈了幾下。
他驚愕地抬眼剛好和那雙澄澈急切的眸子對上,翕動的薄唇最後只留下縹緲的「阿好」二字。
隨即便像是被抽乾了全身的力氣,沉沉睡去,再沒醒來。
「為什麼他會掉下懸崖,又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郝遲能清楚地聽到自己話里的顫抖,也不知道是氣憤還是疼惜。
聽這人的意思,自己沒能活著去約定的地方找小鴨,但為何會摔下懸崖,如果夢中那人就是自己,那斷然是不會讓人去危險的地方等著。
他的表情變化太過明顯,白獅立馬明白郝遲在琢磨什麼。
「從那小雛鴨回溯的記憶中能知曉少年古榕樹下足足等了兩日,第三日清晨,借著微弱的曦光能瞧見浩浩蕩蕩的人群,那服飾上的繡紋和少年外袍上的很相似,察覺到不對勁的他開始踉踉蹌蹌地朝著深山裡跑,但兩日沒進食已經將他的體力耗盡,神志也有些恍惚,便失足跌下懸崖,」白獅語氣淡然,但儘可能地讓眼前這個人類了解。
「你救了他?」
「雖然一開始並沒這個打算,」白獅確實沒想著要救,畢竟赤狐就是前車之鑑,他話鋒一轉,「但接連半月,他完整的神魂整日飄蕩在懸崖下,似乎是強留下來的,早就錯過了遁入輪迴的時機,惹得人心煩,便替他煉化了具鴨子的肉身,將神魂安置了進去。」
說的仿佛只是順手的事,但郝遲能感受到這獅子是在意小鴨的。
「沒想到這晃眼就快兩百年了,」白獅垂眸看向那蜷縮成團的小鴨,恍惚間又回想起那具躺著毫無生氣的屍體,瘦弱的身子,倒是犟得不行。
感慨當中帶著不易察覺的釋然。
像是在做著告別的準備。
*
「郝先生,我做了個夢!」唐小鴨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就開始著急地沖郝遲嚷嚷,雖然沒看清楚面貌,但熟悉的味道他絕對不會認錯。
「什麼夢,噩夢?」郝遲順勢將人又往懷裡攏緊了些。
「對,就是餓夢,」唐小鴨驚喜地仰頭去看對方,郝先生真厲害,還沒說他就能猜到。
「很嚇人?」看他慌張的神情,郝遲耐心地想詢問夢境的內容。
聞言小鴨苦惱地回想,不確定地回話:「倒不是很嚇人,就感覺在夢裡好久好久沒吃東西,我就被直接餓醒了。」
原來此餓夢,非彼噩夢。
理解過來他的意思,郝遲忍俊不禁地將伸手揉著小鴨的腦袋,沒被嚇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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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鴨恢復過來沒多久就在之前摘漿果的山頂,將郝遲帶到動物面前大肆介紹,模樣格外神氣。
動物們都被他繪聲繪色講述中的人類世界吸引住,尤其是那隻之前欺負小鴨的刺蝟。
自從小鴨變作猴子般被趕下山去後他每每夜裡都會愧疚不安,雖然他們都說和他沒關係,但心裡總歸是過意不去。
看見小鴨生活的很好後艷羨之餘不忘鬆口氣。
「這個人類真的是你的伴侶哇,」刺蝟見他倆總是黏在一塊,走哪兒都一路,白獅說的不像是假的。
這話倒是將小鴨問住了,還沒等他想好該咋回話,肩頭一沉,整個人直接被攬進溫暖的懷抱。
頭頂傳來似笑非笑的聲音:「嗯,我是小鴨的伴侶。」
郝遲坦然應下,反而讓唐小鴨感到幾分羞赧。
在高枝頭觀望許久的山雀聽到此不禁在心裡咂舌,人類的臉皮果然很厚,俯衝下來立在小鴨肩頭,附耳吐槽:「你還得好好考慮,別被人類騙去禍害了。」
「不會,我和郝先生也是兩禽相悅,他不會騙我的,」唐小鴨立馬小聲替郝遲辯解。
對上那雙認真堅定的眸子山雀如鯁在喉,只能恨鐵不成鋼地跺了幾下爪子。
是不是在人類世界待久了,總感覺小鴨和之前的感覺不太一樣。
小鴨並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郝遲和離得近的動物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居然懂兩情相悅?郝遲戲謔地挑眉。
「你倆要是成為伴侶,那人類百年之後去世小鴨怎麼辦吶,」那隻刺蝟舉手提出自己的疑問,「人類的壽命和咱們相差太多了。」
「也是哈,雖然說小鴨已經變成了人類,但前面又變回來了,難道只是暫時變作人類?」山雀在旁邊附和,但眼尖地瞥見小鴨臉色發生變化,立馬調轉話頭,「這有啥啊,到時候讓大參小參將那些年歲大的子孫後輩定時送去山下,保准你倆都能活個幾百幾千歲。」
話音未落,他們中間空曠的土地就開始涌動,隨即鑽出幾片綠葉,伴著不滿的話語:「你這麻雀,就知道搶風頭,拿我們獻殷勤,我子孫的命也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