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庞金海说:“报纸收了麦边的钱,帮他骗人。”
“一点不错!”杜德本说:“我爹就是上了报纸的当,买了不少兰格志股票。后来那个麦边把自己的股票高位脱手,脚底抹油跑了,结果兰格志股价一泻千里,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倾家荡产!”
他也许是想起了往事,眼睛湿漉漉的。
“当时我也只有十来岁,懵里懵懂的,”他接着说:“但我爹上吊自尽被救下来,我印象太深太深了。从那以后,我做出了两个决定。第一,要成为股票市场的赢家,把失去的夺回来。第二,报纸上写的我一个字都不信,报纸只能用来擦屁股。”
庞金海争辩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此一时彼一时,报纸上的分析也有一定的道理。”
“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杜德本笑道:“想想看贪字怎么写的?上面一个今,下面一个贝。也就是说,人往往只看到眼前的利益,看不到背后的危险,最后因为贪婪一败涂地。”
庞金海有点惊讶。他一向把杜德本看作只会插科打诨的草包,想不到他竟然还有这样的见识。
“老弟,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啊。”
杜德本拍拍他的肩膀,郑重地说:“做股票说白了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游戏,你要是不想被吃掉,就得学会见好就收。”
最后那句“见好就收”打动了庞金海。他像着了魔似的在心里反复默念这四个字。
杜德本是做股票的老手,经验丰富。庞金海决定还是听他的,不要让到手的鸭子又飞了。就像他说的,口袋里的钱才是真正的钱。
下午回到证券大楼,他抛掉了手上所有的股票。
事实证明跟杜德本走没跟错,这家伙简直是火眼金睛,看得非常准。
今天的行情几乎一整天都在单边上涨,但到了傍晚,离收市还剩半个多钟头的时候,走势突然18o度大转弯,股价雪崩般直泻而下,一定是庄家赚足了钱跑路了。
这个情况出乎意料,刚才还喜气洋洋的人们顿时陷入了恐慌之中,证券大楼里回响着一片哀嚎声。
庞金海和杜德本站在楼上,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杜德本喃喃问:“做股票最大的乐趣是什么?你知道吗?”
他不等庞金海回答,接着说:“最大的乐趣并不是赚钱,而是打败他们,把他们踩在脚底下,体会胜利者的感觉。”
庞金海觉得自己在冒汗,内衣都湿透了,心想我的妈呀,幸亏今天早晨看了报纸,接着又碰上了杜德本,听他的话抛掉了所有的股票,否则就他妈白高兴一场了!
我真走运,他想,老天爷开始眷顾我了。我苦苦等待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时来运转、拨云见日的一天!
他迫不及待地给沈卉打电话,想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电话是周嫂接的,说太太去她哥哥家了,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
他略有些失望,想了想说:“太太回来你转告她,明天上午不要出门,我找她有要紧事。”
打完电话,天已经黑了。他离开证券大楼,开车回狄思威路的家。
今天是他有生以来最不寻常的一天,惊喜、得意、庆幸、后怕,种种情绪尝了个遍,而且程度那么强烈、转换得那么迅,一会儿上天堂一会儿下地狱,简直让人受不了,要是心脏不好的话,非进医院不可。
到家后他还没有完全缓过来,中午又吃多了,没胃口再吃晚饭,只吃了一根香蕉,就在书桌旁坐下来,计算这次意外收获给他带来了多少利润。
他全神贯注,算盘打得噼啪响,没听见门铃声,直到铃声再次响起,他才猛然抬起了头。
奇怪,怎么会有人来?他是个单身汉,从不在家里待客。而且知道他住在这儿的人,加起来也不足十个,那些人绝不会现在来找他。而除了他们,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来。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大门口,问了一声“谁啊?”
“是我。快开门。”
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她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她是沈卉。
他又惊又喜又疑惑,忙把门打开:“是你啊亲爱的!你怎么来了?”
沈卉刚要回答,他又摆手道:“还是进去说吧。”
进了客厅,他接过她的皮包放好,请她坐下,又送了一杯茶来,这才说道:“现在可以讲了。”
“其实应该你讲才对。”沈卉捋了捋头说:“你不是让周嫂转告我,找我有急事吗?”
“这么说你回过家了?”庞金海问。
“没有。”沈卉说:“我哥硬要留我吃晚饭,我只好给家里打电话说一声,电话是周嫂接的,她告诉我……”
“原来如此,”庞金海微笑点头:“我明白了。”
沈卉说:“我哥的饭馆离这儿不远,我吃完饭就过来了,想知道你找我有什么急事。”
“是这样的,”庞金海说:“婚宴的请柬要重写了,我没在大富贵订酒席,改到了国际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