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簡抿了下唇角,停兩秒,回答說:「我沒有嫌你煩,也沒有嫌你問得多。」
「哦——」沈恪先是有些意外,不成想他會特意解釋這一句,隨即眼底的笑意陡然加深,「那謝謝啊。」
「……」林簡瞥他一眼,小聲說,「我去洗澡睡覺了。」
「明天讓司機送?」
「……真的不用。」
「好吧。」沈恪看著少年抽節挺拔的背影,失笑道,「隨你。」
臥室的房門關上,林簡脊背抵著門板,聽見沈恪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在二樓,而後輕輕呼出一口氣。
就這樣吧,這樣就很好。
林簡覺得自己似乎已經找到了如何揣著那些隱匿得極深的心思與沈恪相處的方式。
只要他不說,不在細節處路出馬腳,沈恪就永遠不會知道。
他不再與自己較勁,不再抗拒自己不可言說的貪心痴望,他只需要藏得深一點、再深一點,然後就像這樣自然的待在他身邊,就很好,就夠了。
*
自從給了溫寧聯繫方式,對方的簡訊總會隔三差五的出現在林簡的手機收件箱,內容和風格不會過分熟稔越界,始終以一位欣賞他的老師或者是長輩的視角給予問候,偶爾表達溫和的關心。
林簡很少回復,如果對方在一段時間內的「問候」頻率有些高的話,他才會簡單地回復一條「謝謝」。
這個學期的期末考試在一月底結束,但由於學校有補課的安排,所以假期的時間被縮短,臘月二十五才開始放寒假,而正月初五一過,馬上就要返校上課。
所以今年過年這幾天在老宅的時間大概率會壓縮了。
沈恪越到年尾越忙,林簡放假在家的這幾天,見到他的機會屈指可數,只有放假的第二天,沈恪專程騰出一天時間,照慣例帶他回去祭拜林江河。
回程的時候沈恪問他,要不要將林江河的墓移過來,並且隱晦地提到,市郊的墓園提供私人墓位,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是林簡想了想,卻說「再等等吧」,他當然明白沈恪一片好意,但是作為人子,移碑遷墓的事情,他不願依仗他人恩澤。
再等幾年,等他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再親自來接林江河到身邊。
從老家回來後,沈恪更是一頭扎進公司年終收尾的各項事宜里,每每都是深夜才回,如果再晚一點,乾脆就在公司辦公室的休息間湊合一下,畢竟林簡從小淺眠,他怕擾了他難得的放假補眠時間。
大年三十這天,林簡一大早被爆竹聲叫醒,摸過手機看一眼時間,不過才五點多一點兒。
北方的隆冬,窗外的天還是一片灰濛濛,和長夜無異,但林簡醒過來後便睡意全無。
他起床去浴室洗漱,收拾好自己後不過才五點半。遠處的爆竹聲依舊此起彼伏,林簡嫌吵,便想去書房寫兩幅字靜心。
而他剛剛拉開臥室門走出去,就看見一樓中廳亮起來的燈光。
一樓大門半開著,沈恪站在玄關處,大衣搭在手肘,聽見聲響不由轉過身來。他周身還被濕冷的溫度裹挾著,眉目間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整個人英俊又落拓。
林簡一愣,下意識開口,沒想到沈恪也在同一時間出了聲。
「剛回來?」
「吵醒你了?」
兩道聲音重疊在一起,又同時收聲,很短暫的沉默過後,林簡搖了下頭,說:「沒有,正好起來了。」
「大過年的也不多睡一會兒,起這麼早幹嘛去啊!」宋秩應該是專程送沈恪回來,此時看見林簡忍不住打說。
林簡沒回他的話,只是微微站直了身體,笑了一下,說:「宋叔叔,過年好。」
「……」宋秩就聽不得這個「叔」字,擺擺手,忙不迭地溜了。
沈恪換鞋進屋,笑著問:「怎麼總欺負我助理?」
「這算什麼欺負。」林簡說,「桉歲數來說,我叫叔都小了。」
沈恪失笑,徑直去洗手間洗了手,林簡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過去,站在洗手間門口,蹙眉問:「你還要這樣忙多久?」
「過年這幾天應該會好一點。」沈恪抻出紙巾擦乾手,說,「公司放年假,職員都休息了,我自己也忙不出什麼花樣來。」
林簡「嗯」了一聲,又問:「晚上回老宅吃飯?」
「去吧。」沈恪從洗手間走出來,站在林簡面前,微微垂下目光,「不過你不是初五一過就要返校了?寒假時間太短,這幾天可以不用都待在那邊,想幹什麼去就行了。」
林簡抿了下嘴角,沒吭聲。
畢竟他沒什麼想去的地方,也沒什麼特別想去做的事,難得的空閒時光里,他只想像小時候一樣,與沈恪一起窩在書房,把時間一點一點細細地消磨掉。
沈恪昨晚應該是通宵工作,上午的時間還用來處理一些重要的零碎事宜,一直到了下午,才潦草地睡了三個多小時,然後帶著林簡一起回了老宅過年。
大年三十,舊曆一年的最後一天,沈家大宅如往年一樣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年夜飯在最大的中式餐廳進行,席間沈長謙給小輩派發紅包,林簡得到的永遠是最厚的那一封,艾嘉笑嘻嘻地湊過來打,要拿自己和他換,林簡笑著說好,結果紅包剛遞出去就被人半路截了胡。
沈恪指間夾著那封厚厚的燙金紅包,輕輕拍了一下艾嘉的腦門,語調有些散漫地說:「出息,你就這麼當小姑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