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食吃些野菜餅,再給爹留一些午間吃,剩下的她準備帶去山上。按照衛大虎早晨進山夜晚才回家的習慣,大概一整日都要在山裡度過,吃食便要備著些,以免餓肚子。
用了朝食,衛老頭從堂屋門頂的木架上取下兩個背簍,一大一小,遞給他倆,嘴裡囑咐衛大虎:「進山仔細些,莫要去掏那些洞嚇你媳婦。」
衛大虎接過,把小背簍放進大背簍里,自個背在身上:「知道了。」
衛老頭點頭,沒啥可說的了,扛起鋤頭便去翻旁邊那塊地。桃花把吃食裹好放到衛大虎背後的背簍里,叮囑道:「爹,午食都在鍋里,餅子在灶頭的盆里,你把上面的蓋子揭開就行,按時吃飯啊。」
「曉得了。山路難行,你自個小心些。」衛老頭頭也不回道。
桃花點頭應是。
她以前也是上過山的,杏花村後頭也有一座山,她經常和村里熟悉的姑娘們上山挖野菜拾柴火。若遇著下雨天,村里人更是搶著上山采菌子回家熬湯喝,雨天寒冷,往菌湯里放些許肉沫,煮出來的肉末菌湯滋味鮮得能叫人吞下舌頭去。
桃花素日裡老聽他們說進山難,進山難,山中野獸橫行危機四伏,但她沒想過他們家後面這座深山竟是這般難行。再難走的山都有一條被人蹚出來的路,便是曲折狹小野草橫生,好歹有個下腳的地兒。
可眼下她走的這路,與其說是山路,不如說是衛大虎踩出來腳印。
他走在前頭開路,桃花便跟在後頭踩他的腳印子。
「小心些,踩著我的腳印走。」衛大虎時不時回頭囑咐一句。
桃花點頭,她走得艱難,兩側的野草比人的腰還高,路也是滑的,她不但害怕摔跤,還怕茂盛的野草叢裡突然鑽出一條蛇來,她害怕這些軟塌塌的動物,光是想想她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雖有衛大虎在前頭開道,桃花心頭依舊怵得慌,手頭木棍總忍不住去抽打腳下的草從,希望能把有可能蟄伏在草叢裡的蛇驚走。
深山裡的樹木比外頭要粗壯許多,濕潤的土地是肉眼可見的肥沃,太陽當空的時段,只有幾縷光線從遮陰蔽日的樹葉縫隙中露出,照射在爬滿青苔的石頭上。
偌大的山林里,四周幽寂,只有他們兩人行走的腳步聲。
桃花有時候聽見身後響起動靜,攥著木棍的手會嚇得收緊,隨後疑神疑鬼扭頭四下張望,屬實怕得不行。
她實在沒有進過這般深的林子,以前和村里人上山拾柴,也只敢在山腳那一片活動,若是遇到啥事,只需張嘴一喊,山下的人都能聽見,屬實叫人安心。
如今行走在茂林空曠的深山裡,時不時聽見一聲不知是野獸的嚎叫,還是別的聲響,她有一種掉入深淵、周圍空曠無人的恐懼。
即便身旁有自個男人在,桃花仍忍不住害怕,她忍不住問道:「大虎,到了嗎?」
「快了,穿過這片草叢就到河邊了。」衛大虎連忙安撫。
桃花實在受不了四下安靜的氛圍,想和他說說話驅散心頭的害怕,可又擔心在會不會驚擾什麼,她也不懂到底能不能隨意說話,心頭憋得一陣難受。
衛大虎感覺到了,乾脆回頭抓著她手頭的木棍,倆人一人抓一頭,牽著她走:「莫要怕,山腳下沒啥野獸,我特意帶你走的這條路呢,可安全了。」
「山、山腳下?」桃花一腦門汗沒空擦一下,聽到這話沒忍住拔高了音量,從進山到現在快兩個時辰,走了這般久腿都要廢了,怎地還在山腳下??
衛大虎忍不住笑出聲:「傻桃花,不然為何人人都說深山危險?這山遠比你想像的更大更遼闊呢,我日日在山中行走,都不敢說自己『進山』了,許多危險地界便是我也不敢輕易踏足,這山啊,厲害著呢。」
為了緩解她對身處環境的不安,他輕聲與她說道:「這山中最危險的反而不是橫行的野獸,而是崎嶇的地形。利用地形,便是遇著大蟲我也是不怕的,反而是危險的山路,步步都是未知,你永遠不知腳下哪裡有個深坑,懸崖峭壁哪裡能夠行走,若大意失足掉下深淵,人死在裡頭化成白骨都沒人曉得。」
他從來不認為深山裡最危險的是野獸。
分辨不清方向,分辨不出野菜菌菇野果是否有毒,不知深山裡四伏的危機,這些遠比一頭站在你前方的野獸要危險得多。
有些危險是能肉眼瞧見的,但更多的危機是你看不見的。
那日若是沒有在半道遇到陳三石和李大郎,只要這兩人進了山,衛大虎別的不敢說,他能肯定這兩人指定得迷路。莫說打野豬了,讓他們倆在山裡轉上兩日,便是運氣好沒有遇見狼群和野豬,他倆也會因為飢餓誤食毒果,運氣再差些,直接就踩著個不知名的深坑掉裡頭,直到死都沒人能找得到。
桃花聽他說起山中種種,心頭愈發害怕,都有些後悔隨他進山來了。
「不過你別害怕,這一片我都熟,你便是掉進坑裡,我也能把你拉上來。」衛大虎安慰她。
桃花一點沒有被安慰到,反而因為腿軟渾身累,脾氣有點沖;「你到底是在安慰我,還是在嚇唬我?」
衛大虎還沒見過媳婦發火呢,有點奇,還有點莫名其妙的怵:「只是告知你山中危險,警惕些莫要不當回事兒,也不要離了我身邊,莫要見到野花瞧著美,就好奇伸手去摸,有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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