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一人在安静的山村里漫步,装饰得粉粉嫩嫩的拐杖敲击在石板路上时,时不时发出清越的响声,沈新柳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一处山脚,再看亮着路灯的山村,竟然已经在身后了。
脚到底还伤着,走了这么远之后开始发出抗议的疼痛,沈新柳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脑海里又一次浮现辰野的那双眼睛。
还记得交往后第一次正式约会时,她因为临时接到导师电话要去办公室帮忙,只能让辰野在食堂等她一小时,结果就这短短一小时,辰野不仅跟人差点打起来,还因为不会设置食堂饮水机热水温度烫伤了手。
她从办公室出来时,他就是那样湿漉漉地看着她,很可怜,她也很愧疚。
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尽可能干什么事都把他带在身边,即便自己后来跳级、博硕连读,辰野则早早毕业,两个人依然形影不离。
沈新柳现在回忆大学那几年,脑海里浮现最多的,就是辰野抱着书包坐在实验室角落里,昏昏欲睡等她下课的样子。
她在知识的海洋里探究一切新鲜事物时,他永远抱个书包等她,抱的还是她的书包。
他真的太可怜了。
沈新柳心里叹息一声,突然很想给自己最喜欢的学生打个电话,那姑娘是个社交达人,天生对交际如鱼得水,和她聊天总是让人心情愉快。
可惜这里一点信号也没有。
沈新柳独自坐了一会儿,天边总算泛起一丝光亮,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她身上的热气已经散了个干净,手脚冰凉,拄着拐站起来时双腿一软,险些又坐下。
她缓了一会儿,拄着拐正要往村子方向走,突然瞥见前面树下有小白蘑菇。
沈新柳认得这种蘑菇,味道很鲜美,不管是熬汤还是炒菜都很好吃,但好像只有辰野的老家有。以前没和辰野离婚的时候,他就经常叫人从老家寄这种蘑菇来,后来他们离婚了,辰野也给她寄过,但她自己做了两次,发现怎么也做不出辰野的味道,所以就打电话让他别再送了。
而在她打完那通电话之后,辰野果然就没有再送,转眼也一年多过去了,现在沈新柳看到了蘑菇,而会做蘑菇的人此刻就在不远处,她心念一动,拄着拐走过去捡。
一颗、两颗、三颗……白白胖胖的蘑菇长势喜人,沈新柳很快摘了一大把,用衣服仔细兜好后,唇角挂着丰收的喜悦准备离开。
然后在看到不远处的豪猪后,那点喜悦散个一干二净。
为什么……这种山脚下……会有满身刺的豪猪?
海洋工程专业的沈教授脑子宕机一秒,最后对上豪猪愤怒的视线后,默默把怀里的蘑菇放回地
上,拄着拐杖后退一步表示自己没有敌意。
可惜豪猪不买账,嗷呜一声朝她冲来,沈教授拄着拐就要跑,可惜在这种山路上,就算她四肢健全都未必能跑得快,更何况一只脚还出了问题。
于是果不其然摔倒了。
刚换的干净衣裳顿时染了一层湿泥,沈新柳却顾不上许多,眼睁睁看着豪猪朝自己冲来。
……想不到一个研究大海的人,竟然要死在山里了,还是被豪猪撞死的。沈新柳下意识想要闭上眼睛,下一秒一道黑影闪过,砰的一声将豪猪撞出三米远。
豪猪连滚带爬地停下,看到来的是谁后顿时伏地后退,然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体型颇大的灰狼傲然而立,直到豪猪跑远才侧目看向沈新柳。
沈新柳还在盯着灰狼后背上被豪猪刺出的十几个血洞发怔,猝不及防与一双绿色的眼睛对视后瞬间回神,沾了泥土的手默默抓住了拐杖。
灰狼本来想走向她的,可一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眼底顿时闪过一丝受伤,然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跑……了?沈新柳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好半天总算确定了那头灰狼对自己没有敌意,她默默松了口气,又想起灰狼的那双眼睛,莫名其妙的突然生出像对辰野一样的愧疚。
她最近是不是激素水平不稳,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愧疚了?沈新柳皱了皱眉,没等想出个所以然,辰野就跑了过来。
“你跑到大壮地盘来干什么!”他怒问。
沈新柳一顿:“大壮?”
“就是那头豪猪,”辰野板起脸,“我们都叫它大壮。”
“……哦。”
“你没事吧。”辰野见她一直坐在地上不动,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沈新柳本来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情绪里,闻言微微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看什么看。”辰野板起脸。
沈新柳和他对视半晌,最后自己撑着拐杖起来:“没事,蘑菇捡了,回去给我熬汤。”
“……我凭什么听你的。”
某人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老老实实去捡蘑菇了。沈新柳站在旁边,看着他弯下腰把蘑菇一个一个地捡起来,至于那些刚才被压烂的,则全被他埋进了土里。
“背我回去?”沈新柳问。
换了平时,她这么主动要求,辰野肯定欢天喜地,今天也开心,但嘴角刚咧起来,就一秒拉了下来:“想都别想,自己走回去,这是对你不听话的惩罚。”
“你没说不准出村子,我就不算不听话。”沈新柳也没勉强他,拄着拐慢慢地往村子里走。
辰野看着她慢悠悠的样子,终于没忍住一个健步冲过去,将人打横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