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殿内,天权烫了壶好酒与天枢对酌,边饮酒边追忆起千百年来他们师兄弟几个朝夕相处的情谊。
天枢拜入师门的一千多年后,二师姐天璇于鸿蒙天池畔得神农鼎认主,之后便寸步不离侍奉在师尊左右。
再然后,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相继拜入师门。
师尊曾带着他们几个替天行道、斩杀恶灵,也曾带他们行遍高山大川、赏阅四时风物。
而在师尊闭关的日子里,则是大师兄天枢带着师弟师妹们精进修为、护卫乾坤。
数千年来,不知经历过多少生生死死,手足情谊从未改变。
师尊北辰子千年前意外受了重伤后便元气大伤、一夜白头,常年闭关不出,勾陈宫乃至辰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柄便是那个时候传到了天枢手中。
千年前,结界受损,凶兽外逃,为祸四方,人间大乱。七星宝剑横空出世,方换来沧海秘境结界无坚不摧,乾坤山河百年风平浪静。
然而,小师妹摇光夭折,五师妹玉衡殒命,二师姐天璇独居孤岛,师尊亦常年避世不出,曾经形影不离、生死相随的日子遥远的倒像消散了一般。
天权神君不知是不是多喝了几杯的缘故,话较往常多了些,更是越说越觉感伤。
天枢又何尝不曾在午夜梦回时忆起那些遥远的时光,还有那些再也无法相见的故人。
“四师弟今日打的这幅感情牌是为了谁?开阳还是天玑?”
天枢语气淡淡的,倒像是丝毫未曾动容。
被一眼看穿了内心,天权怔了一下后笑了笑,将二人盅中酒斟满,自嘲道:“大师兄就是大师兄,通透明达、洞悉世事,倒显得我像个跳梁小丑。”
见天权似显醉意且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天枢按住他手中的酒盅,语气缓和下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天权笑着推开师兄的手,将盅中酒一饮而尽,“师兄这些年的艰辛,旁人不知晓,兄弟我还能不知吗?只不过…”
天权顿了顿,抬头看着天枢,感触良多道:“我不仅知晓师兄的艰辛,也知晓三师姐的不易。这千年来,师兄不曾怜惜眼前人,我却无法视而不见。”
天权说着,站起身望向微光粼粼的湖面,黯然神伤道:“我见过,她为了能更好的辅佐你,连续几日不眠不休冲击修炼瓶颈;我还见过,她无数次站在你身后望着你时,眼神中溢于言表的爱慕和求而不得的凄苦。师兄,这些你都看不到吗?”
天枢默默地坐在案前,眼神中染上几丝歉疚,片刻后,缓缓道:“天玑很好,是我不值得。”
说了许多却只换来这么一句不疼不痒的话,天权无奈苦笑一声,道:“师兄,我有时候觉得,你当真是很绝情啊。对三师姐如此,对玉衡师妹…亦是如此。”
听到天权提及玉衡,天枢握着酒盅的手指紧了紧,道:“就当是我绝情吧。勾陈宫天赐神力,兴衰事关天下苍生,师尊将它交给我,我没有资格流连儿女私情。”
“好!那便不提感情,我们只论事实经纬。”
天权重新坐回到案前,道:“当日问天阁种种,或许将流萤姑娘推至风口浪尖,但那也是三师姐无心之举。师兄无凭无据,却认定三师姐是刻意为之,是否过于武断?”
闻言,天枢却是笑了笑,道:“玄门各族,无不希望最终的灵子灵女能出自本门,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若是在修为足够自保前成为众矢之的,很有可能会被竞争对手背后的宗族提前抹杀,以往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天玑此举,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她难道不清楚吗?师弟当真觉得,堂堂神女会疏忽至此?”
天权虽深知师兄言之有理,但念着千百年相伴的情谊,总是不愿以恶意揣测天玑的行事初衷,遂沉默不言,拇指指腹轻轻地在酒盅边缘摩挲。
天枢端起面前酒盅,与天权的酒盅轻轻碰了一下后一饮而尽,幽幽叹口气,道:“我可以答应你,对天玑不予追究,但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听师兄作出不再追究天玑的承诺,天权黯然的双眼重新焕发光彩,他抬起头,追问即将走出殿外的天枢:“那开阳呢?小六只是玩心重了些,决然没有恶意,师兄不会真的把他送去师尊跟前受罚吧。”
天枢停下脚步,缓缓道:“随他去吧…或许他混在那群玄子玄女中间,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