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颜若芷在熟睡中起身,闭着眼睛像提线木偶般外出,半醒半睡间在舍馆僻静处被一身量娇小的蒙面人狠狠揍了一顿。
勾陈宫虽是仙门之首,但颜氏也是世家大族,嫡亲孙女在勾陈宫里被人打了,颜氏族长颜策自不能善罢甘休,第二日便千里迢迢赶到勾陈宫讨要说法。
此事若不能妥善解决,确实有损勾陈宫名声,天权神君全程陪着颜宗主,欲将众玄子玄女全部喊出来细细盘问。
未及盘查,颜若芷一口咬定行凶之人是流萤,流萤自然是死不承认,两个人当着天权神君和颜宗主的面吵了起来,颜若芷拿不出指控流萤的证据,同样流萤也拿不出自证清白的证据,闹着闹着,变成了白虎宫内部家事,天权无奈将百里尊主也请了来。
幻术是百里衢亲自教授给流萤的,一听说颜若芷是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被人打伤的,百里衢便心中有数。
流萤的性子百里衢最是清楚,他知道定是颜若芷做了什么让流萤定是忍无可忍的事情在先。
一边是开罪不起的颜宗主的嫡亲孙女,一边是自己一手拉扯大视如己出的义女,百里衢想大事化小,奈何颜宗主不肯退让,定要百里衢严惩流萤。
过去的千年间,这种情形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每当流萤和颜若芷吵闹起来,颜宗主都会出马为孙女撑腰,即便百里衢父子对流萤有心维护,最后都会屈服在颜宗主的威逼利诱下,每每都以流萤受罚而收场。
没办法,谁叫白虎宫的圣物灵脉掌控在颜氏手中呢,在整个西缥缈,颜氏一族的权势可是直逼百里一族的。
天枢到玄冥殿时,流萤差点就因为颜宗主对义父咄咄逼人的态度而认罪了。
天枢屏退闲杂人等,又命岁晏将几个五花大绑的壮汉押解进来,流萤认出,三生河畔差点凌辱自己的就是这几人。
天枢幽幽道:“颜姑娘,这几人你可认识?”
颜若芷掩在绷带下的脸早已煞白,想着有祖父撑腰,还是挺直了背脊否认。
“是吗?那这个呢?”天枢将装有迷情散的药瓶放在桌上,“你可想清楚了,认下他们,还是认下这瓶,销,魂,散。”
“迷情散”三个字从天枢口中蹦出时,颜宗主和百里衢皆吃了一惊,同样吃惊的还有流萤。
为了白虎宫和义父的颜面,流萤自始至终对迷情散绝口不提,颜若芷便是吃定了流萤不敢提迷情散,加上背后有祖父撑腰,才肆无忌惮地向流萤泼着脏水。
“神君!”
流萤惊呼,迷情散的事情不能捅出去,他们不是在阳明殿达成了共识的吗,天枢神君怎么这么快就出尔反尔了呢?
天枢扫了眼跪在下面的流萤,淡淡道,“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起来站后面去,别插嘴。”
察觉到身旁的孙女身体微微发抖,颜宗主对这瓶迷情散的来历大概心中有数,忙道:“天枢神君,您这是什么意思?”
天枢笑了笑,道:“我的意思,你若不清楚,可以问问你的孙女。当日若非天璇神女及时出手化解药性,颜氏万年的门楣和声誉,怕是早就不保了。”
未等颜若芷开口否认,天枢又道:“颜姑娘,勾陈宫没有投鼠忌器的顾忌,你也不要妄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耍手段,我可以看在颜氏万年望族的份上给你留些颜面,同样也可以将你、将整个颜氏一族,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天枢语气不重,甚至还从始至终面带微笑,但说出的话却使人如坠冰窟,连颜宗主都被震住了。
颜宗主忙从座席上起身,陪笑道:“神…神君,此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家族掌握三生惜颜花灵脉,颜宗主一向盛气凌人,对人颐指气使,架子甚至比四极四宫的尊主还大,在流萤的印象里,她还从来没见过颜宗主如此唯唯诺诺,今日一见,当真解气!
“误会?”天枢笑道,“或许,我应当带着证人证物与颜宗主一道去八角琉璃堂分说分说。”
“那倒不必!那倒不必!”
颜宗主赶忙婉拒,众所周知,迷情散的配方中有一味追踪剂,药物炼成之后,凡是经手过的人都会在追踪剂中留下痕迹,若是在八角琉璃堂坐实了颜若芷滥用禁药的罪名,他这张老脸可往哪儿搁。
一个出身名门望族的大小姐,若是因此被逐出勾陈宫,往后的名声怕是要烂透了。
颜宗主不舍孙女受委屈,同时也不敢拿家族的前程冒险,场面一时间僵住,最后还是百里尊主站出来打圆场。
出了西缥缈,颜氏与百里氏到底同气连枝,颜氏一族若真在这件事上有折损,于白虎宫而言,弊大于利。更有甚,颜氏或许还会因此记恨上百里氏,毕竟在颜氏眼里,害他们的罪魁祸首流萤可是一向最得百里尊主疼爱。
百里尊主一番斡旋,颜宗主就着台阶赶紧下,一边保证对孙女严加管教绝不再犯,一边承诺孙女被打之事到此为止,对流萤不再追究。
天枢面色冷峻,不肯松口。
颜宗主无奈,只好又道:“我这孙女自小心地善良,不知人心险恶,近日不慎被几个地痞缠上屡屡索要钱财,他们勒索不成便心生歹念加以报复,使我孙女受了些皮外伤。此事从始至终与流萤姑娘无关,今日着实是我冤枉了流萤姑娘,老朽在此当着众人的面向流萤姑娘致歉。”
颜宗主一番话,掩盖了迷情散,也撇清了流萤,算是各退一步。
颜宗主又假意逼孙女向流萤道歉,颜若芷自是不肯低头认错。
颜宗主顺势将流萤拉出来,摆出一副慈爱的模样,两只手一比划,道:“当年百里老兄将你带回来,你还只有这么小,转眼都长成大姑娘了。今日你有什么气,尽管朝我来,我这把老骨头绝无怨言,只愿你看在师出同门的份儿上,不要再跟芷儿计较了。你一向明事理、识大体,不像芷儿自小被我宠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