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山突然开口,声音在楼内显得突兀,“你左手边十步远的地方有灯,去点了。”
宋小河往左走了几步,然后又回头看看他。
就见他往着右边去了,很快一抹亮光传来,照亮了半个大堂。
原是沈溪山已经将右边的灯给点亮。
视线顿时变得清晰不少,宋小河看到面前几步远确有一盏落地长灯,灯盏像是整块琉璃石切割而成,里面装的却是某种乳白色的油,留着一缕长长的灯芯在上头。
宋小河走过去,掏出火符,踮着脚尖将灯芯点亮。
灯盏散发的光很温和,却有着奇异的力量,与右边那盏落地长灯相呼应,一下就将整个楼阁给照得透亮,顿时所有景象都呈现在眼前。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尊八尺之高的石像,分别站于左右两侧,微微侧着身体,呈现出一种相对的姿势。
两尊石像皆是双眼闭着,右手执笔,左手拿着一卷书册,头戴官帽,摆出各不相同的
姿态,看起来威严庄重,令人心生敬畏。
石像之前是一张长长的供桌,上面摆着三个空碗,还有一个香炉。
再看左右,则分别立了几个书架,排列整齐,上面放满了密密麻麻的书籍,画卷。
宋小河还仰头看着石像发呆时,沈溪山已经开始在书架上乱翻,寻找阴阳鬼幡了。
她站着盯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知道这两尊石像的信息,于是顿时起了卖弄之心,跑去找沈溪山。
“沈策沈策。”宋小河提着灯小跑到他身边,问道:“你知道这两尊石像是谁吗?”
沈溪山心道,爱是谁是谁,关我什么事?
嘴上却道:“请讲。”
沈溪山平日里总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现在总算有了他不知道而宋小河知道的事,于是就让她得意起来,哼哼道:“这是旧天历时期存在的天官,一个叫记善,一个叫录过,就是记录凡人平生所做的善事和犯下的错事。”
沈溪山随手翻着书架,漫不经心地回道:“记来何用?”
“自然是等人死了之后论其功过,予其赏罚啊。”宋小河道。
“那我问你。”沈溪山说:“像先前庙前那个叫临涣的那人,我杀了他,算是作恶还是行善?”
这一下就将宋小河给问住了。
因为那老人经受了太多年的折磨,在漫长的生命之中只剩下了绝望,想死的念头绝对比谁都要强烈,死亡于他而言,才算是真正的解脱和救赎。
可到底也是一条
活生生的命,沈策的确是出手杀了他。
如此一来,是行善还是做恶,宋小河倒真的分不清了。
她像是陷入了沉思,变得安静下来,沈溪山也不再说话,快速地在一层层书架上翻找。
找到最后一排书架,他发现这层书架与先前的不同。
最明显的,就是体现在用料上。
前面几排书架都是木头所制,上头涂的漆经过长时间的风化,基本褪了个干净,露出木头本来的样子,还有不少虫蛀过的痕迹,随时都要散架的样子。
但最后这排书架却是石头打造的,且每一层的格子下方都镶嵌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玉珠,上面刻着小巧的字体。
架子上也雕刻了细密的花纹,衬托得格子中放的东西相当珍贵一样。
其后就是,格子里也不再是直接摆放了书籍,而是放着一个个木雕盒子,上了一把如意锁。
这一看就不同寻常,沈溪山正要拿下一个盒子看看究竟时,宋小河却突然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拽了拽他的衣袖。
沈溪山低眸看她,“又做什么?”
“你跟我来。”宋小河将声音压得很低,然后拉着沈溪山往回走。
这宋小河来了之后正事不做,鬼头鬼脑,神神叨叨。
沈溪山倒要看看她又发现了什么东西,表现得如此小心翼翼。
却见她走到第一排的书架处停下,探出半个脑袋,对沈溪山招手,让他也跟着靠过来,而后指着那两尊仙官像,小声说:“你
看。”
沈溪山只看一眼,立即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继而听到宋小河疑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有点记不清了,咱们进来的时候,这两尊石像的眼睛是睁开的吗?”
只见两尊石像仍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正睁着眼盯着供桌之前的位置。
沈溪山在方才灯亮的时候只看了一眼,却记得这石像原本是闭着眼睛的。
而今睁开了眼睛,两尊石像的面容顿时像是活了一样,一个面带微笑,相当慈祥,一个沉着嘴角,满是威严。
只是现在再看,已经没有方才那种令人敬畏的神圣之感,反而平添几分阴邪,令人发怵。
沈溪山问:“何时睁开的?”
宋小河吓得浑身发毛,缩着脖子道:“我哪知道,就是方才瞥了一眼,忽然发觉的。”
天知道她刚才看到这两个石像睁开眼睛的时候,用了多大的抑制力才没有惊叫出声,然后就蹑手蹑脚地跑去找沈溪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