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好了药,肩上的伤口也拿纱布盖住了,衣裙穿得整整齐齐,头发也被擦干了,江醒甚至帮她重新扎了头发,看起来干净漂亮,像个仙山上下来的小神仙。
反倒是江醒,长发微湿,红衣散乱,他本就病弱,淋了雨回来,时不时还会咳嗽两声。
“太子殿下。”许兼对他行了一礼。
江醒说话很客气,道:“许神医。”
许兼望他脸色,知道他没有大碍,于是不管,转而看向闻青轻,说:“轻轻,回家了。”
闻青轻从榻上跳下去,穿好了鞋,踩着地垫跑到阿兄身边,她此来本是来接阿兄的,没想到反而成了他来接她,实在很不应该,闻青轻搓搓脸,习惯性抬手牵住许兼的袖子,同太子殿
()下作别。
江醒吩咐人将东宫里熬的肉粥拿来给闻青轻带上,随后让宋书送他们出宫。
为了拿着方便,宋书将热粥倒进一只竹筒里,春雨清寒,闻青轻将竹筒抱在怀中取暖,她不知道阿兄说的回家是回小院,还是送她回闻府。
她其实有一件事还不明白。
趁着宋书出去吩咐人套车,令霜也还没有过来,闻青轻扯扯许兼的袖子,不解地问:“阿兄为什么不和叔父相认呢。”
住在闻府不好吗。
许兼道:“只是曾经在京师时,和卫尉卿之间发生过一桩小事,倘若让他知道我是谁,恐会令他失悔愧疚。”
而这在许兼看来又很没有必要。
闻青轻有点明白了,但还是不明白,她再问,许兼却不告诉她,闻青轻哼声道:“阿兄什么都不告诉我。”
许兼垂眸望她红红的耳尖,问:“你刚刚在和太子殿下做什么。”
!
闻青轻杏眸睁圆。
这怎么能让阿兄知道啊!
闻青轻喉中滚出几个含糊的音节,说:“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哼。”
许兼眸中划过一丝很浅的笑。
没一会儿,宋书将事情交代完了,来送他们出宫,令霜给闻青轻拿来了温热的梅子糕。
她早上没吃多少东西,现在正好饿了,拿着梅子糕小口小口慢慢地咬。
闻青轻刚出东宫,雨已经停了,草叶上,晶莹的水露在阳光下闪着瑰奇清光。
闻青轻吃了半块梅子糕,吃不完了,想递给阿兄。
这时,不远处一间宫苑的大门被推开,门里走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他看着身体不大好,总是咳嗽。他身后还有一个少年,落后他半步,帮他背着药箱。
闻青轻看见这个少年,觉得眼熟,想了想,才记起他就是之前在明春堂叫住阿兄的那个小郎中。小郎中望见他们,惊了一惊,脱口喊道:“许师兄。”
小郎中喊完又十分后悔,小心观察师父的脸色。
文明正神色怔然。
许兼看向文明正,语气如常,说:“师父,保重身体。”
文明正默了又默,对着许兼点点头。
原来他就是阿兄的师父,闻青轻听见宋书刚刚喊他文医令。
医署太医令文明正,出身豫州文氏,性格清正,声名播于四海,是当之无愧的天下名医。
闻青轻隐约听说过他的名字。她随许兼学医时,主要记诵的几本医书里,有一本是他主修编撰的。
闻青轻从前只在书上、在传闻中听说过文明正,今日见到了,只觉得新奇,又因他是许兼的师父,对他很有好感,今日见阿兄这位师父模样整洁,气质沉稳,看人也温和,很符合她心目中兼济天下的医者形象,心道不愧是举世的名医。
闻青轻正欲与他寒暄几句,许兼说:“走吧。”
闻青轻眨了眨眼睛,只能跟着阿兄一起离开
。
阿兄这些年的生活对她来说,就是清幽山水之中的一场大雾,雾气迷蒙,窥不见任何东西。
此时难得有光照进来,让她得以了解一点雾中是什么样子,闻青轻自然不舍得离开,一步三回头,她其实很想认识一下这位文医令,了解一下阿兄从前的生活。
在闻青轻的视野中,那位老者依旧站在宫苑门口没有走动,一直出神望着许兼的背影。
许兼道:“你的梅子糕要凉了。”
她吃不下了。
闻青轻把梅子糕塞给许兼,许兼不要,说:“自己吃完。”
他怎么可以这样冷淡!她此来是来找他的啊。
闻青轻恨恨咬下一口梅子糕。
她看阿兄那位师父,就比阿兄要温和许多。
因她此次进宫受了伤,许兼将她送回闻府,不许她出门。简直可恶!
闻青轻心中悄悄将他唾骂了八百回,行为举止却十分乖巧,一连几日都没有出门,就是瞧着不太开心,陪小猫玩耍时都不怎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