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星一从卧室走出来,就看到贺予城在哭。
年过六旬的老人,弯腰驼背,坐在老旧的褪色的皮沙上,双手掩面,失声痛哭。
她也看到了浅棕色的茶几上面放着的那个被翻开了的记本。
她很想走过去看一看,本子上到底写了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走过去。
那是妈妈留给贺予城的记本,她资格看,也不想为自己的心头横添一道难过。
周饱饱也看到了姥爷在哭,很是担忧地问了一句:“姥爷哭了,姥爷为什么哭?姥爷是在难过么?”
沈念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儿的这个问题。她连自己的问题都回答不了。
“姥爷是在难过。”周凡渡轻声地回答了女儿的问题,“姥爷在想姥姥。”
周饱饱却更困惑了:“姥爷为什么会想姥姥?我都没有见过姥姥……”
“没有姥姥哪里来的妈妈?没有妈妈哪里来的你?”周凡渡温声对女儿说,“在你出生之前很久很久,姥姥就不在了,但是姥爷一直没有忘记姥姥,妈妈也不会忘记姥姥,因为姥姥是妈妈的妈妈,是姥爷的老婆,他们是一家人。一家人是永远不会忘记彼此的。”
小小的周饱饱似懂非懂:“妈妈和姥姥姥爷是一家人,那妈妈和我们呢?”
周凡渡:“也是一家人啊。”
周饱饱:“我们都是一家人。”
周凡渡:“是的,我们都是一家人。无论以后我们谁先离开了,无论以后我们到哪里去,都是互相爱着的一家人,这个事实永远不会改变。”
周饱饱点了点圆滚滚的小脑袋,深刻地记住了“一家人”这三个字。沈念星却红了眼圈,困扰她多年的问题似乎在此刻突然得到了答案:他们终归是相爱着的,无论生了什么,他们还是一家人。
只是命运对待这个家不太公平,见不得他们安稳,见不得他们太平。
支离破碎的那几年,谁都是无辜且痛苦的,谈不上苟延残喘,却也足以称得上是命运弄人。
阴差阳错才是命运的根本,只不过有人幸运,错过得不多;有人不幸,一错过,就是一辈子。
贺予城跟沈北溪这一辈子啊,算是彻底错过了。他们之间所拥有的,仅仅是平湖落雁一般短暂交汇的那几年。
沈念星长叹一口气,悄声对周凡渡说了句:“我们去看看贺姨吧。”
她不想再打扰贺予城了。他跟妈妈已经错过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得到了隔着时空交汇的机会,就让他安安静静地去怀念吧。
周凡渡抱着周饱饱,和沈念星一起下了楼。但是他们却没有直接去敲开贺晴的家门,而是外出寻了一家大市,买了许多实用性的礼品,然后才去登门拜访。
贺晴一打开自家房门,就看到了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门外的沈念星-->>和周凡渡,就连周饱饱的怀中都抱着一个级大袋的旺仔零食大礼包。
贺晴又心疼钱又无奈:“你这俩孩子也是,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不是白花钱么?”
沈念星一边进门一边说:“就随便买了点,都是普普通通,不贵的。”
他们俩把沉甸甸的购物袋放到了门口的地面上,周饱饱则抱着零食大礼包冲进了客厅,级开心地大喊一声:“扬扬哥哥!”
没过多久,东边的那间紧闭的小卧室的门就被打开了,李牧扬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十足惊喜,但也十足沉得住气:“你们怎么来啦?”
周饱饱就没那么能沉得住气了,开心的像是一只小麻雀:“我和爸爸妈妈刚才去市啦,买了好多好多好吃的!我们可以一起吃好多好多的雪饼啦!”说着说着,还蹦哒了起来。
沈念星忍俊不禁地看着自己女儿,“喜形于色”大概形容的就是她现在的样子。
李牧扬微微拧眉,十分纠结:“我也想和你一起吃雪饼,但是我在写书法作业,明天书法老师要检查的。”
周饱饱瞬间蔫了下来,但也不缠人:“那好吧……”
李牧扬略有些于心不忍,突然想出了一个好办法:“我还有好多玩具,要不你一边玩玩具一边等我吧,我很快就写完啦!写完就能陪你吃雪饼。”说着,还伸出了手,似乎是要带着她一起去自己的房间。
周饱饱谨记爸爸的教诲,不可以随便和男孩子拉手手,所以她并没有拉住扬扬哥哥的手手,而是先看向了爸爸,似乎是在征求爸爸的同意。
周凡渡欣慰极了,舒了一口气,回答:“爸爸觉得……”
然而,他才刚说了四个字,周饱饱就就欢呼雀跃着拉住了李牧扬的手:“太好啦我爸爸同意啦!我们去玩玩具吧!”
周凡渡:“???”你爹的话还没说完呢!
沈念星笑得肚子疼。
李牧扬迅地拉着周饱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和她分享自己的玩具。
虽然两只小家伙并没有关门,但周凡渡还是不放心地走了过去:“我去看着他俩。”
沈念星又是忍俊不禁,不过她心里也清楚,周凡渡只是找个理由离开而已,给她制造跟贺姨独处的机会。
后来,沈念星跟贺晴一起并肩坐在了客厅的沙上,如同一对忘年交一般,徐徐地叙起了旧。
聊着聊着,沈念星忽然问出了一个问题:“您和我妈,是怎么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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